第59章 外祖母的训斥(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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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到这个声音。

    原本从容不迫的兰因仿佛在一瞬间被人夺走了心神和魂魄,她的瞳孔急剧扩张,整个人如一具没了魂魄的躯壳一般,她扭着僵硬的脖颈目光呆滞地循声看去。

    王氏同样被惊得住了手。

    她回头,看见漆黑的巷子里,有一行人正踩着月光向他们走来,为首的是一个身穿暗红色万福团纹长袍的老妇人,她的年岁应该很大了,满头华发,但无论是她走路的气势还是那双眼中透露出来的锐光都能看出她在家中说一不二,很有地位。

    她身后仆从环伺,身边还有一个精明能干的妈妈扶着她。

    王氏率先回过神,瞧见越走越近的老夫人,她惊得率先出声,“母亲?”

    而其余人也都回过神,一时间,无论是苏妈妈还是时雨松岳等人纷纷跪下,“老夫人!”

    只有王氏、兰因和齐豫白还站着。

    相比王氏的惊讶,齐豫白的沉默,兰因却像是还处于茫然之中未能回过神来,她目光愣愣看着那熟悉的老人向她走来,看着她冷凝的目光在看到她的时候一点点变得温柔慈爱起来,然后她听她用与先前全然不同的声音笑着与她说道:“我的囡囡怎么傻了?”

    恍惚之间,眼前出现许多画面。

    小时候来侯府接她的外祖母,在王家悉心照顾她的外祖母,明明不舍却还是为了她的前程目送她离开的外祖母以及成婚那日红着眼眶抱着她的外祖母……

    “外祖母。”她哑着嗓音喊她,出口才发现自己竟然失声了。

    眼泪扑簌簌地往下掉,在兰因神智还没有全部归拢的时候,她已经朝老人跑了过去,直到扑进那个熟悉的怀抱,她才终于哭出声,“外祖母。”

    她一声声喊她,似乎是要把从前的遗憾、委屈全部化进这些声音中。

    多久不曾见过她这副模样了,王老夫人眼眶也变得有些湿润起来,她抬手轻轻抚着她的头,任兰因跟小孩似的缠在她怀里。

    祖孙重逢。

    无论是时雨还是王老夫人身边的盛妈妈都忍不住红了眼,齐豫白也沉默地没有在这个时候过去,而是选择让她们祖孙可以好好叙一番旧。

    唯独顾母,眼看着一向疼爱自己的母亲当着众人训斥她还不理睬她,而那个先前忤逆她的女儿竟也跟变了个人似的,她在一旁看着很不是滋味,心里有些不满还有些酸,不忍自己被这般忽视,她张口冲王老夫人诉苦,“母亲都不知道她如今变成什么样了,不仅敢忤逆我,还敢甩开我的手,刚刚要不是苏妈妈,我就要……”

    话还没说完就被王老夫人厉声打断,“你给我闭嘴!”

    老人面上愠怒非常,见对面自己一向娇养长大的女儿心不甘情不愿地撇嘴合拢,她又深深吸了一口气后方才转头吩咐盛妈妈,“把东西搬进去。”等人应声去做事,她携着一直看着她不肯错神移目的兰因柔声说道,“你带外祖母进去看看你的宅子。”

    经过这一会,兰因已经回过神来了。

    听老人这样说,她忙哑着嗓音应了一声“好”,要和老人进去的时候,她想到什么忙朝一旁看去。

    月夜之下,齐豫白一身青衣长身玉立,他还在那边静静站着,见她看过去,他眉目温和地朝她一笑,她看着他张口想说什么,却见他摇了摇头。

    兰因知道他这是不愿打扰她和外祖母叙旧,便也没有在这会开口。

    而她身边的王老夫人因为正在看着王氏也未曾注意到这副画面,“你跟我进来!”她没好气的和王氏说完这句便率先携着兰因朝顾宅走去。

    王氏便是再不高兴,也不敢和自己的母亲争执,虽然心中不忿,却还是跟了进去。

    ……

    王老夫人和王氏的到来让顾宅的下人一下子变得忙碌起来,好在停云性子沉稳,盛妈妈又回来了,在最初的慌乱之下,顾宅很快又变得有条不紊起来。

    一面让厨房去准备晚膳,一面给随行的人安排吃的和住的地方。

    而正院的花厅之中,下人全都退到外头,只有有血缘的三个人在屋中坐着,没了外人,王老夫人便再也不给王氏留面子了,当即就沉着一张脸训斥起来,“你是怎么做母亲的,因因也是你的女儿,你居然当着这么多人想打她?!”

    “母亲只知道训斥我,怎么不问问她做了什么?”王氏是打小被娇惯长大的,一听这话,不仅不反思,还不满起来,她一双锐目冷冷盯着兰因,眼见她像个没事人一样给王老夫人剥着橘子,又联想从见面到现在,她一声“母亲”都没喊过她,她更是气愤非常,“她就这么容不得情儿,情儿去伯府才住几天,她就跟萧业和离!”

    “现在城中因为她和离的事闹得沸沸扬扬,所有人都说情儿勾-引自己的姐夫才害得她跟萧业和离!”

    “情儿也是您的外孙女,您怪我厚此薄彼,您又好到哪里去!”

    兰因剥橘子的手一顿。

    她还未说话,身边却传来一声怒喝,“你——”

    似是被气急了,王老夫人一时竟忍不住咳嗽起来。

    “外祖母!”

    兰因变了脸,她连忙放下手中的橘子,走到老人身后轻拍她的后背。

    而另一边,王氏看着王老夫人咳嗽,脸色也有些微微发白,她跟着站起身,似乎想过来,又犹豫着站在原地,只是目光担忧地看着王老夫人,嗫嚅道:“母亲,您没事吧?”

    咳嗽声总算消停下去,王老夫人接过兰因递来的茶,喝了一口。

    & nbsp;而后不等兰因说话,她便搁落茶盏,握着兰因的手看着王氏说道:“你说的没错,我对情儿的确没有对因因好,因因自小养在我的身边,即便是王家你那些侄女都比不上因因在我心中的地位。”

    “可我为什么这么疼因因,你难道不清楚原因吗?”

    王氏脸色忽然一变,她张口想说什么,可她还未开口,那边老人已就着前话继续往下说,“当初情儿走丢,你惩戒随行的下人,还把所有的过错都推到了因因的身上,你把因因带到……”

    似想到什么,她忽然住嘴,神情却变得悲戚起来,而屋中其余两人也都知道她要说什么。

    她要说的是六岁那年,王氏把兰因丢在大街上的事。

    王氏脸色苍白,她张口想说什么,她想说那时她是被愤怒攻了心智,只要一想到情儿在外头受苦,而兰因却在家里享福,她就受不了……所以她才做出那样的事,可她,她从来就没有真的想弄丢她,等回家之后,她就后悔了,即使没有苏妈妈,她也会让人去把她接回来。

    她也是她的女儿,她怎么可能真的扔掉她?

    她只是一时有些受不了罢了。

    可目光与对面的兰因对上,看着那双与她极为相似的杏眸里透露出近乎于冷漠的平静,王氏忽然有些心慌,这一抹心慌让她无法开口,甚至在她的注视下不敢直视她,只能撇开脸。

    屋中静悄悄的,只有王老夫人疲惫悲伤的声音还在说着,“这些年,你对因因不管不顾,鸿骞又远在雁门关,因因和其他孩子不一样,其他孩子有爹娘兄弟为她出谋划策,可因因就我这个糟老婆子,你说我怎么能不多疼她一点?要是我也不疼她,她就真的太可怜了。”

    “你怪我厚此薄彼,我认。”

    “十根手指尚且有长短,当初我对你和你那些兄弟也不一样,可即使再不一样,也没有当街对自己的骨肉至亲动手的道理!”

    “你可曾想过你今天这一巴掌下去,日后因因那些下人会怎么看她?旁人又会怎么议论她?”

    王老夫人的声音陡然变得严肃许多。

    王氏脸色苍白,她自是没想过的,她这一路听了不少事,到汴京城更是听了不少流言蜚语。想到情儿这阵子受的委屈,她怒火攻心,怎么可能去想这些?

    “我没有让您不疼她……”她言语苍白无力,似是还想为自己辩解,“我只是觉得她这次太过分了,她有什么委屈可以和我们说,为什么非要闹到这一步,她这样让以后情儿怎么活?”

    想到情儿,王氏心里对兰因的怜惜散去,愤怒和不满又多了几分,只是碍着王老夫人在,怕她生气也怕她回头身子又不舒服,她咬了咬牙,“算了,我先去萧家把她接回来。”

    她说着便转身离开。

    王老夫人喊了两声也没能把人喊住,眼见王氏气冲冲往外走去,怕她回头出事,她只能让人跟着她一道去,一番折腾过后,她已疲惫不堪,直到手被人握住,瞧见身边站着的兰因,她才总算露出一点笑颜。

    可想到她如今的处境,她又生出心疼之色,她目光怜爱地看着兰因,“我的囡囡受苦了。”

    “不苦。”兰因却笑着,她就跟从前一样,坐在脚踏上,把自己的脸埋在她的膝上,抱着她的腿说,“看到外祖母,因因就一点都不觉得苦了。”

    王老夫人目光慈爱地抚着她的头。

    祖孙俩在屋中叙了会旧,等晚膳好了才携手去吃饭,等吃完饭,王老夫人想起先前在外头看到的身影,问兰因,“刚刚那个青年是谁?”

    她自然不会像王氏那样以为因因是因为这个男人才非要和萧业和离的。

    她自己的外孙女,她自己清楚。

    她只是有些好奇,因因从前很少与外男走得这样近过。

    “您不记得了?”兰因笑着问她,又把绞好的热帕递给她。

    “嗯?”

    王老夫人一怔,“难不成我认识他?”

    “是齐家。”盛妈妈走了进来,听到这话,她笑着给王老夫人解了惑。

    “齐?”王老夫人神色怔怔,一会后,她忽然瞪大眼睛,“是采薇那个孙子?”见两人点了头,她立刻站了起来,嗔怪道,“你这孩子怎么不早与我说?”

    “走走走,我也许多年没见她们祖孙了,没想到他们就住在你隔壁。”

    王老夫人也是风风火火的性子,想到什么就立刻要去做,兰因却有些担心齐家祖母已经睡了,正要相劝,侯在一旁的停云说道:“先前齐家来传话,若是老夫人不累的话,就去隔壁坐会。”

    见兰因目光看过来,她又补充一句,“大人已经和齐家老夫人说了。”

    兰因便也没再说什么,只侧头问外祖母,“您这会去吗?还是在家休息,明日再去?”

    她怕外祖母舟车劳顿,想着等她歇息好了再去。

    可王老夫人知道这个消息兴冲冲的,哪里待得住?何况她那个讨债女儿也不知道怎么样了,她就算歇下也不安稳,便与兰因说,“走吧,我也很久没见我这老朋友了。”

    兰因便没再劝,扶着外祖母往隔壁去。

    到了那边,这对久别重逢的老友自是好一顿哭,兰因陪着坐了一会便把地方留给她们叙旧,她独自一人往外走,心里正奇怪齐豫白怎么不在,便见不远处玉兰树下,青衣男人负手站在那边。

    月亮在他身后。

    他在黑夜中笑着朝她伸手,“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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