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四(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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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此时竟然会来扶她,倒叫人吃惊。

    于是,目光不免落到她身上。

    但见小娘子薄氅解了,微垂着头,作出一副柔顺的模样,可她又未特意着高襟去遮她那脖子——

    于是,长公主便从那绣了春水绿花枝的薄领看到姜瑶那发紫泛肿的脖颈。

    比起昨日,她脖颈又肿胀了一圈,偏她旁的皮肤白净,这样一来,倒越发显得伤处狰狞——任谁看着,都能想象得出她当时遭的罪。

    能做下等事的人,又该有多狠的心。

    于是,长公主早上自看到那凤冠和婢女的那点不快,又缩了回去,连着谴责的话也一并。

    她任姜瑶扶着,坐到一边的酸枝曲背美人靠上,才道:“说吧,你来是想说什么?”

    话才落,姜瑶竟然双膝一弯,跪下去了。

    “阿瑶来,是向夫人请罪的。”

    说着,人已经磕了下去。

    长公主不动声色地看着地上孤女因瘦几乎要戳出薄薄春衫的肩骨。

    她一开始没说话,过了会,才道:“你说。”

    姜瑶这才直起身子。

    她这次,她没一点儿隐瞒,而是将之前被鲁莲掳了、自己如何与他虚以委蛇、如何想法子逃跑又被抓,之后又是如何靠着拜堂获得一线生机的过程,详详细细地讲了。

    姜瑶言语间没有太多的、为自己辩解色彩,只语声平淡,仿佛在讲一件发生于旁人身上的事一般,甚至连眼色都会变。

    这样一来,却反倒点叫人生出点怜惜之情。

    是啊。

    她能有什么错。

    连羊羔儿被人抓了吃肉时都知道要跑,何况人呢。

    长公主此前还恼得恨不能立时将人撵出国公府的心,又软了些许下来。

    不过转念想到她此前行为,一颗心又硬起来。

    何况在那样环境下还能撑到二郎去救,多强的心力…

    只到底没之前那般生气,语气也便松下来。

    “所以,你便留下她了?”

    长公主透过纱窗,能看到门外隔了道帘、头缠纱布的小婢。

    年轻如花骨朵儿一般的性命。

    她面色略略透出几分复杂。

    姜瑶伏下地去,应了一句“是”

    。

    “夫人,我知我这般不算得什么好女子,为了活命与人拜堂更是寡廉鲜耻。

    可到底她的脑袋是我砸破的,荷花盏是我摔的…”

    “求夫人成全。”

    这倒让长公主不明白了。

    她面色惊异地看着姜瑶,仿佛她忽然从一朵俏生生的艳芙蓉变成了喇叭花。

    为何呢。

    不过一小婢的性命而已,她为何肯冒着风险将人留下。

    饶是长公主整日里吃斋念佛,却也不懂姜瑶这一刻的心思。

    姜瑶也不要她懂。

    在君权王势下长大的人,如何能懂性命的可贵呢。

    在他们眼里,婢子不是人,不过如财货一般,转手可赠,不喜可杀。

    她如今留下湘儿,也不过是…不愿一条性命随随便便逝去罢了。

    要论多伟大,没有的。

    只是…她还不想彻彻底底变成个古代人罢了。

    姜瑶淡淡想,面上却丁点不露,只摆出一副知错、谦恭的模样。

    殊不知她这模样,在长公主眼里却是半分恭顺都没有的。

    人脾性里的恭顺,是会从角角落落里生出来的,不论是跪的姿势,还是眼角眉梢的弧度,都无一不显露着顺服,就如外面甚至姜瑶身后一同跪着的婢女那般。

    而姜瑶虽也跪着,可那感觉,太不一样了。

    长公主说不出哪儿不一样,却想起庭院里前不久除去的杂草。

    不论如何除,总能见那杂草从角角落落里生出来,那般肆意、烂漫地长着。

    她有些烦躁。

    甚至有些碍眼,只觉有什么在慢慢地试图撬开国公府沉釉的一角,令人感觉忐忑。

    于是,不愿再看姜瑶,开口唤了肖嬷嬷进来,要打发人走。

    “那这凤冠…”

    长公主眼不见为净:“你留着吧。”

    这么多银子呢。

    姜瑶终于有些开心起来,起身说了句“谢谢夫人”

    ,福了福身,说了句告辞,便领了红玉和青雀往外走。

    才走到门口,就见外院管事兴匆匆地进来,朝里拱了拱手,道:“夫人!

    二郎在骊隆山猎了一只白额吊睛大虫,现下已派人送到了松鹤堂,您要不要去看看?”

    长公主由肖嬷嬷搀着走了出来。

    这时,她眉眼已经完全不见见姜瑶时的烦躁,只平和地舒展着:“哦?猎到了大虫?那二郎人呢?”

    管事道:“二郎君据说…去了宫里。”

    长公主面上的松快又收了些,不过到底没说什么,只是道:“大虫我便不去看了,你照老规矩处理了便是。”

    说着便往里去,走了两步,似想到什么,突然又转过身来,吩咐道:“对了,拘着四郎,莫要让他靠近。”

    庆崧一脸为难:“这…”

    小四郎君已经到那儿了呀。

    —

    松鹤院内。

    小四郎君让身后的伴当将围堵的人群扒开,不到桌案高的小胖身子裹在那青色团花纹锦缎里,大摇大摆地过去。

    伴当们喊:“让一让,让一让啊,没见我们小四郎君过来了?”

    小四郎君听闻一脚便踢了过去,直把那伴当踢得一个趔趄,伴当捂着屁股道:“小四郎君你为何踢我?”

    楚小四郎睨他:“谁是你小四郎君?要叫四郎,四郎君,知道吗?”

    伴当粗着嗓子:“四郎君!”

    小四郎君点着脑袋,这才生出几分满意来。

    他生得胖乎乎,这般一点,倒有种混世魔王的劲儿。

    不过,他也确实是个混世魔王。

    国公府里,除长公主外,唯二拥有圣人血脉的主子,梁国公的嫡幼子,圣人外甥,羽林将军楚昭同父同母的弟弟。

    这些身份,足以让他在长安横着走。

    而他也确实…是在长安城里横着走的。

    和他二哥不同,他在长安城里是拳打旁国舅小儿子,脚踢陆侍郎小孙子,镇日里招猫逗狗,过得好不快活。

    长安城里小辈们都躲着他走。

    没办法,拼爹拼不过,拼娘拼不过,连外祖和哥哥都拼不过,御史大夫奏了他,也会被这小魔王找上门去,打上两拳——

    可又不能真的计较。

    毕竟,他才七岁啊。

    连告上金銮殿,接近天年的圣人也只会摸着自己的胡子,笑一句:他这小外甥真精神呐。

    怎么办呢。

    只能当没看见。

    于是,纵得这小四郎君是越发的浑,也越发的无法无天。

    只是如今,这小霸王也多了份难得的苦恼。

    这苦恼,就来自于国公府里新来的一个坏女人。

    那坏女人还是他爹亲自请来的客人。

    他十分!

    迫切!

    超级!

    想赶跑她。

    而姜瑶就与小四郎君很不同了。

    她十分、迫切、非常之…想靠近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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