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货币(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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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良目瞪口呆,看了看姐夫蒲扇一样的巴掌,气势登时矮了三分。然而他输人不愿输阵,想了一想还是要过过嘴瘾:”姐夫这是做什么?我——我说的也是实情。不提什么收买不收买,我就问姐夫,城里这点存粮才这么点,要是每日一碗稠粥,能顶几日呢?难道姐夫真以为衡阳王是神仙么?“

    大大出乎刘良意料的是,王平子的怒气居然骤然消失了。他望了望刘良,还呵呵笑了一声,颇有嘲讽的意思。

    刘良大为不悦,下意识又杠了一句:“姐夫笑什么?难道衡阳王真是神仙?”

    “听你的话。”王平子慢慢道:“你觉得衡阳大王还是个凡人?”

    刘良大为诧异,但他心知自己这姐夫向来不喜欢装神弄鬼,当即追问:“姐夫什么意思?”

    王平子也不卖关子:“你晓得白马巷的那个张兆么?”

    “张兆?“刘良想了一想点点头:”我昨日偷偷摸出去寻人换酒,看着他拄着个拐棍在走呢,怎么了?”

    王平子道:“他二三十日前得了蛊病。”

    “蛊病?”刘良眨了眨眼:“那他命可是真硬了,现下还能动弹?我记得江陵城也有个太守得过蛊病呢,发作了二十几日,人就没了。”

    “他命硬?”王平子呵了一声:“他五六日前就不行了!本来家里都预备后事了。偏他那个儿子孝顺,跪在老子榻前哭得死去活来,不巧就叫衡阳大王身边的人听到了。殿下听后,登即就派了一位白衣的医者来——那位白衣贵人进屋之后,就拨开眼皮看了那么一眼,开了几颗白白的丸子往下一喂,张兆当场就呕出了一盆的红色虫子,今天就能走路了!”

    刘良嗷了一声,险些从地上跳起来:“不可能!”

    他当亭长时四处交游,听到过不少秘闻。据说江陵城前任的太守是朝里贵妃的弟弟,得蛊病后千方百计寻遍了天下的良医,但瞧来瞧去都是毫无法子。有几个名重的医者直言相告,说蛊病自黄帝以来就是医家束手,唯有三国时华佗曾妙手回春。现在华佗仙逝、《青囊》已焚,哪里还有治病的良方?朝中贵人得蛊病的不少,哪一个曾经痊愈?

    往后果然不出所料,太守穷尽人力挣扎数月,到底还是病死在了江陵城里。

    刘良想到传闻中蛊病而死的诸多显贵,忍不住就要开口驳斥王平子——他姐夫不知道蛊病的厉害,他可

    知道!这分明是下面胡言乱语,造谣煽动,给衡阳王造势罢了!

    但他一语未出,王平子已经不慌不忙开了口:

    “我亲眼看到的。”

    刘良额了一声,霎时间说不出话来。

    他这姐夫忠厚老实,生平不肯妄语,这他也是知道的。

    当然,也轮不到刘良再说话了。只听内室外木门轻轻晃动,传来了敲门的笃笃声响。

    ·

    王平子小心开了前门,看到面前站着两个长衫的贵人。他吓了一跳,赶紧下跪磕头:“小民见过大人!”

    一句话还没说完,他听到头顶咕噜噜传来几句官话,似乎是那位姓贝的贵人在吩咐什么。很快,那个年纪稍小的杜姓贵人就迈过了一步,伸手将他搀扶起来:“老丈,我们这里不兴这个,起来吧!”

    王平子知道这是城中殿下立的新规矩,赶紧顺着力道站起,伸手拍了拍自己膝盖,诚惶诚恐地低头禀报:“上禀两位大人,小民有罪,小民的石头还没捣好……”

    说到这里他心中恼恨,暗自后悔不该和妻弟闲扯。自己交不了工挨一顿板子事小,万一误了殿下的事情,如何是好?

    那杜姓的少年却笑了笑,出声安慰:“老丈,你不用急!我们不是来催石头的,是这位贝严贝先生有点事情,要问你几句话呢!”

    王平子心中纳闷,不知道这样的贵人能问自己什么。但他也不敢反驳,赶紧低头称是。

    贵人问的极是简单,却颇为琐碎,从每日吃多少米问到了一天睡多少时辰。又细细问了屋内是否泼洒府衙发的白灰水,有无老鼠粪便的痕迹。

    王平子一一仔细作答,眼看着贝先生拿着棍子在一张白纸上写写画画。片刻之后,贝先生合上了白纸,朝他点头道谢。王平子不敢受这个礼,赶紧俯身就要趴下,杜姓少年在旁边手疾眼快,一把又给扶住。但这一下动作稍大,王平子衣襟微微敞开,飘出了一片干枯的淡红色树叶。

    贝严弯腰捡起,看着这白色树叶脉络完整,显然是用心保存的。他不由开口问了一句:“这是什么东西?”

    杜衡赶紧翻译了过去。王平子张嘴回了几句,杜衡又翻译了过来:“他说这是东口巷杨寡妇给西巷王六的信物。王六送了杨寡妇一根扫帚和半碗剩粥,央杨寡妇替自己做点米酒,杨寡妇就拿门口的树叶做信物,让他日后来取。恰好这几日王六有事要托他帮忙,就将这叶子转送给了他,到时候凭这叶子取酒就是了。”

    贝严愣了一愣,忽地开口问道:“就凭叶子就行?很多人找杨寡妇做米酒么?”

    杜衡与王平子交谈了几句,拱手禀报:“他说杨寡妇做酒是有名的,众人都知道。城里也只有杨寡妇家后有长着这叶子的树,所以看着树叶颜色,就知道是在杨寡妇家订了酒。就是不爱喝酒的,也愿意要这么几张叶子备着。即使喝不了,也能拿叶子和别人换的。”

    贝严慢慢点头,似乎若有所思。

    ·

    在去下一家的路上,贝严沿着土路慢慢步行。他闻着空中刺鼻的石灰水气味,忽地伸手扯下了一片树叶。

    “复苏的进度倒真是惊人。”他喃喃自语,似乎只是无意思的絮叨:“商业活动居然恢复得这么快,而且交易程度复杂到了这种地步……如果定义宽泛一

    点,那么脱离实际价值的一般等价物实际上已经出现了,在防伪性上也有考虑。也就是说……可以发行货币,甚至引入市场了?”

    他猛然转身,伸手招来了杜衡。

    杜衡全程战战兢兢,恨不得能多长一双手堵住耳朵隔绝这时断时续地异端邪说,好歹保住自己十几年来坚信不疑地世界。然后看到师长召唤,他还是赶紧小跑上前,叉手行礼。

    贝严问他:“你之前都呆在府衙里,沐——衡阳王殿下在做什么?”

    杜衡赶紧俯首回答:“殿下挥毫不停,正在专心练字呢。”

    “喔。”贝严点了点头,日常工作进入正轨以后,沐晨恢复了学习,目前是半天的打靶马术加半天的书法历史:“殿下练得怎么样?”

    杜衡将头埋得更低了。

    这是为尊者讳的礼数,他一个字都不敢说。

    贝严哼了一声,大概明白沐晨现在的煎熬:“殿下当时可说过什么没有?”

    “这……”杜衡迟疑片刻,终于开口:“殿下写了几个字,突然大怒。他将笔掷到了地上,说什么,说什么自己一定要恢复什么——汉字简化方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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