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小卖部(2/2)
刘小乙听了这一句，登时周身发颤手打哆嗦，赶紧伸手揭开油纸。但揭开之后他却愣了一愣：里面的颗粒晶莹雪白微微发光，与往日自己吃的青黑色矿盐迥然不同……莫说矿盐了，就是他侥幸吃过几次官盐，那也是发青发黑，如何能这么雪白？
刘小乙将信将疑，抖着手沾了一点颗粒入嘴，刹那间纯正的咸味涌上舌尖，竟然没有一丁点的苦涩！
“是盐，是盐！”
他这么忘情一呼，后面登时一片哗然，几乎控制不住要奔上前来。杜衡趁热打铁，赶紧挥手让旁边的妇人把小车依次推来，按着秩序开始发放钱币和物资。众人一涌而上，挤挤挨挨排出了七八个长队。
贝严在旁边长长舒气，终于放下了一颗心来。至此，他大致规划的经济体系就算完成——以每日的工资投放货币，以白糖与食盐回收货币，维持住这个脆弱经济体的大概秩序。
不要看只有这两个步骤，但每一步他都曾仔细推敲、反复征询：中古时代的人挣扎在赤贫边缘，消费欲望几乎压到了最低，用一般的工业品是无法回笼货币的。但咸味和甜味是人类最根本的需求，作为货币信用的锚定物最为合适。当然，在消费欲望逐步复苏后，可以考虑增加货币供应量，并投入布匹、农具、零食等新的商品……
贝严暗自思虑，心想开设中央银行的事应该提上日程了。他回首招了一招，昏暗中又走出一个人来，却是满一脸愕然地易诚。易诚伸手向后一拉，拖出一块平整的木牌，上面龙飞凤舞地三个大字：
“小卖部”
——这是衡阳王亲提的匾额。不得不说系统的技能确实货真价实。这一手毛笔字端正秀丽法度森严，与南北朝一堆卷得飞起的书法高手比较，居然也还可以。
贝严注视木牌，转头对易诚微笑：
“如何？”
易诚赶紧俯首：“小子佩服之极。每每朝廷推行新钱，都要严刑峻法百般手段，下
面才能就范。从没，从没见过这样踊跃的……”
他这两句话说得真心诚意：几十年来钱法败坏，每次更换新钱都是剥一层皮。黎庶对钱币厌恶痛恨之极，宁愿断绝商贸也不愿用钱。能像现在这样欢天喜地，那简直是做梦也想不到的景象，
贝严听出了诚意，不由微微有些得意，他摆了摆手：“这不算什么，借鉴前人故智罢了。想当年我们的老前辈在东南搞大会战，百日之内天下慑服，那才是无与伦比的手段。我就是照抄一点而已……”
易诚听得发愣，完全搞不懂这是什么黑话。但他迟疑片刻，还是硬着胆子劝谏：
“钱法虽好，小子却有个疑惑。刚刚小子细细看了，这钱似乎是钢铸的？”
贝严点头：“不错。”
易诚更迟疑了。贝先生如此聪颖敏锐，怎么会察觉不出如此大的纰漏？
“小子，小子听说，现下钢价腾贵，好钢能换来等重的白银……”
贝严又点了点头，心想王顾问果然博古通今，给的钢价居然相差无几。
易诚大为疑惑，终于脱口而出：
“但是，但是——如此一来，钱重物轻，会有不小的害处——要是百姓将钢钱倒手转卖，立刻就有百倍之利！即使转运不变，销熔后铸造器皿，也是极大的利市！汉时五铢铜钱，弊病就在于此——”
话刚出口易诚便大为后悔，意识到自己冲动之下说话实在太过无礼，然而现在噬舌莫及，他只能赶紧住嘴，俯首请罪。
然而事态大大出乎他的意料，听到这一番出格发言之后，贝严丝毫没有震惊恼怒，反而是莞尔一笑，仿佛颇为欣慰。
“思路真不错，见解也好。”贝严缓声道：“你说得很多，实物货币价值与商品倒挂，的确会出现倒卖、销熔的状况，不过——”
他脑中闪过了段柯段工的话，这位高级工程师向他保证，只要沐先生的物资通道通畅，他们就能立刻将唐山的过剩钢铁产能转移过来。而唐山的过剩钢铁产能，那个规模嘛……
“——不用担心，我们早有应对。”
·
在题写完小卖部三个大字以后，沐晨与向亮进了府衙花园，屏退了外人。
在之前与系统的交锋中，沐晨把握住漏洞换来了一次与现实世界通话的机会，而向亮更进一步，将通话对象确定为了中央的某位大领导。
而后，向亮指出了一个小小的程序性问题——根据大领导办公室的规定，要想约见他对话沟通，至少也得提前36个小时预约。当然，系统的技术完全不必在乎任何人类规则。但向亮又提了另一个小小的意见：在忽悠沐晨穿越之前，系统曾经做过承诺，愿意在尊重宿主意愿的前提下尽量遵守人类社会秩序，不主动制造混乱。
“那么，破坏领导的见面规则，算不算遵守秩序呢？”
这个可耻的漏洞钻得系统都快短路了。然而疯狂闪烁片刻之后，它还是只有咽下这口按着逻辑喂的屎，答应给向亮与沐晨单独安排一次与现代的沟通，方便他们“预约”。
至于预约的对象嘛……自然是留守的李子文了。
因为是白赚来的一次非正式沟通，这一次见面双
方都比较仓促。向亮这边转交了现代团队给家人的问候，接收了李子文对局势与路线的建议。而后沐晨开口，聊了几句以后顺便问起了这几日现代世界有无变动。
“大的问题没有。”李子文擦了一点汗水：“京师大学那边在低调组织兰亭集序研讨会，能源部之类的搞了几个小组，其他都没什么……倒是国际局势变化比较剧烈，但也在暗处。”
沐晨皱眉：“国际局势？”
“是啊。”李子文苦笑了一声：“我们当初的动静实在太大，又是禁飞又是无线电干扰的，其他国家肯定能觉察出问题，顺藤摸瓜也能摸到沐先生你身上。之前不敢说话是心有顾忌，现在大概觉得危险没有想象那么大，自然就活跃开了。前几天外交部收到了十几封私下的交涉，抗议我国限制了沐先生你的人身自由，要求和你立即见面，捍卫你的人权……”
“——这不纯粹胡说八道吗？”
“这都算是好了。”李子文叹了口气：“你知道最离谱的是什么吗？我昨天才知道，有的国家居然还跳了出来，说沐这个姓和朴相似，必然是朴姓演化而来。所以沐先生一定有他们的血统，要求我国立刻释放他们国家的公民沐晨……”
沐晨呆了一呆，终于反应了过来。
“什么？！我可不是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