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零五十一章觉庆生凡心(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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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sp;  胤荣冷笑一声,说道。

    “怕什么,三好家和细川家难道真敢在大和国大打出手?

    兴福寺东北是东大寺,西北是郡山城,正北是为斯波谦信公建造的新居城,多闻山城。

    我倒要看看细川藤孝敢不敢占据多闻山城,松永久秀敢不敢在东大寺开战,毁了这座古寺门迹。

    斯波家的重臣敢不敢让近幾斯波领陷入战乱,等谦信公回来,她们要怎么交代?

    她们信中言辞激烈,不过是恐吓,真动起手来可不是那么简单。”

    长觉仔细一想,还真是这个道理。

    当初她把北大和送给斯波义银,严重侵犯了筒井顺庆为首的尼姑武家利益,使得自己在这两年的争斗中得不到尼兵团支持。

    但反过来说,因为有北大和斯波领这个缓冲在,任何对兴福寺的威胁都要先过斯波家这关。

    尼子胜久敢借道给细川藤孝,但她敢让细川家与三好家在北大和开战吗?还是在斯波义银新居城的多闻山一带。

    要知道,多闻山不远的大和口是大和国与伊贺国的要道,连通两地斯波领。这地方打起来,留守的斯波家臣团无法向斯波义银解释。

    胤荣见长觉意动,又给她心中天平再加一个筹码,说道。

    “我听闻,将军的遗体现在相国寺中,为了给将军主持仪式一事,天台宗与临济宗闹得很不愉快。”

    长觉猛地惊醒过来,对胤荣点点头,又看向低头默念经文,看似神游天外的觉庆。

    当初镰仓幕府在镰仓建立五大官寺,是为禅宗寺格。等到镰仓幕府覆灭,京都仿造镰仓五山,建立了京都五山,也属于禅宗。

    禅宗三脉中的临济宗是足利幕府初期,宗派上最重要的支持者,顺理成章占据了五山之利。

    特别是五山之一的相国寺,由权倾天下的足利义满创建,临济宗相国寺派也因此实力大增。

    这些年,平安两宗渐渐压过禅宗三脉。

    真言宗在奈良旧地使劲,合并法相宗,拿下了兴福寺。而天台宗走幕府上层路线,与大御台所关系相当密切。

    从天台宗中分出去的日莲宗与净土宗,也各自走出了新路。日莲宗在商人町人中传播信仰,净土宗在关东一家独大。

    净土宗的异端,净土真宗又称一向宗,更是佛教中的战国大名,一向一揆令天下侧目。

    南都六宗和禅宗三脉,在世俗层面,已经无法与平安两宗抗衡。

    三好三人众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竟然把足利义辉的遗体送给了临济宗相国寺派,让禅宗得到一个天大的便宜。

    天台宗必然震怒,足利将军家明明与她们关系最密切,结果丧葬这么重要的仪式,竟然不是在天台宗手中举行,没法忍啊。

    宗教信仰,最关键的就是涉及生死,这是宗派提高影响力最重要的事。足利将军作为天下之主,她的仪式当然要抢。

    胤荣此时提起临济宗与天台宗在相国寺闹腾,并不是教唆长觉法师跟着去抢一抢。真言宗在京都实力远不如天台宗,想抢也抢不过。

    她是在提醒长觉,这次幕府变局,已经涉及到各宗派之间的新一轮洗牌。真言宗拿着觉庆这张好牌,不应该随便丢弃。

    不管未来谁成为新的幕府将军,都绕不开觉庆这个足利遗孤,这就少不了真言宗的好处。

    现在局面太乱,看不清利弊得失。一动不如一静,沉默装死才是兴福寺最好的选择。

    长觉终于被说服,肃然道。

    “从今日起,兴福寺闭门谢客,不理凡尘俗事。”

    她看了眼案上的三封信。

    “这些信,烧了吧。”

    “等一下。”

    长觉与胤荣同时看向觉庆,没想到她会在这件事尘埃落定的时候发声。觉庆看着她们诧异的表情,微微一笑。

    这两位站在兴福寺,站在真言宗的立场,把事情考虑到很妥当。可惜,她们不懂觉庆的心思。

    觉庆将三封信拿起来,这些信她之前已经看过。此时,她想再看一遍,帮自己下定决心。

    先看了三好家的,再看细川家的,最后把明智光秀的那封,仔仔细细又看了两遍。

    长觉与胤荣对视一眼,神情凝重。从觉庆的行为来看,她们似乎明白了什么。

    从天皇朝廷开始,出家还俗就是贵族的一个游戏规则。佛寺的门迹显贵,就是为这些贵族子嗣准备的另一种门第家格。

    日本社会等级严苛,龙生龙,凤生凤,尊卑有序深入骨髓,就算是方外之地也不能例外,门迹寺格就是佛教的贵贱之别。

    觉庆可以轻松继承一乘院门迹,就因为她身体里流淌着河内源氏嫡流,足利家的血。

    为了不争抢继承权,贵族往往会把多余的孩子送去寺院,成为高阶尼官。一旦家中绝嗣,迎回子嗣继承家业也是常有的事。

    不但贵族如此,天皇与将军也是如此。远的不说,足利家自己就做过这种事。觉庆显然是动心了,毕竟那可是将军之位,天下之主。

    两名得道高尼默默等待她的答案,心中思虑万千。

    如果足利幕府出现一位与真言宗关系密切的新将军,是不是比天台宗和临济宗打破头抢足利义辉的丧葬仪式,更加有影响力。

    说不心动是假的,但风险也非常大,让人心思潮涌,难以抉择。三位高阶尼官各自想着心事,静室内只有觉庆翻看信件的声响。

    时间不知流逝多久,觉庆的额头已然渗出汗水,这个决择实在太难。

    跨出这一步,也许是天堂,也许是地狱,也许连地狱都是奢望,会一脚踏入万劫不复之境地。

    但要让她放弃,也是太难。

    觉庆青灯古佛二十年,前不久才在连绵不断上门进香的幕府武家好奇打探中,了解到自己的身世。

    足利双生女,一人成为天下之主,执掌幕府叱咤风云。一人却要在兴福寺诵经礼佛,清心寡欲。

    凭什么?凭什么!

    足利一族覆灭,觉庆学问不差,当然明白奇货可居的道理,多年修行也浇不灭心头骤起之欲火。

    最终,觉庆将手中三封书信放近案上烛火,看着它们一角火起,燃烧成烬。

    “座主,我想还俗出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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