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8、照片里的少年不是你(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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诈不可能带到家里。

    “宣统二年的冬季,徐家老太爷死了,起灵的那一天,一个小长工看着脖项带着长命锁的少爷默默转身离开,他瞧见了少爷手中攥着的糖纸,但还是走了,他和大虫一起闹着玩,不敢再和少爷有什么牵扯了……”

    “少爷有一天找到小长工,喝问他为什么躲着他。小长工看着和他个子差不多的少爷,只是木讷摇头,什么也不肯说。小时候是小时候,长大了,就得懂规矩了。小时候我们是玩伴,长大了,他就是老爷。”

    “自此,少爷和小长工再也没说过什么话。”

    “宣统四年初,少爷剪辫躲在了屋里,没敢出来,外面闹的很凶。又过了一阵子,少爷结婚了……,田少奶奶长的可好看了。娶了妻的少爷对小长工冷漠了许多。小长工恨起了老爷,他无时无刻都在盼着老爷去死。也是那年,乱兵打断了爹的一条腿……”

    “白狼来了。他们攻打着新野县城,又席卷了乡里。大虫和小长工看到了机会,他们打算投奔白狼。小长工被家里看的严,误了时辰,没跑成。大虫走了,他杳无音信的走了。”

    “小长工继续过着他的苦日子。大概是什么时候,在他娶妻前,应该是吧。少爷从洋学堂回来了,大虫也回来了。大虫一枪崩了少爷。原来他是跑到山上落草为寇了,成为拦路的劫匪,真正的山大王。在杀了少爷的这一天,大虫冲进了徐家的后宅,他凌辱了田少奶奶……”

    “小长工也入了后宅……”

    寂静的月色下,徐从讲述着过往。

    “爷爷,这个小长工是您?”

    徐建文吃惊。

    今晚老爷子讲的过往,可是和先前的截然不同。明明是一个人,怎么会有两样的人生。这绝不可能。

    “是,也不是……”

    徐从摇了摇头。

    他不知道,是自己在临死的那一刹那,灵魂入了一只狐的身体。还是说,从头到脚这一切都是虚妄。徐二愣子从来都只是徐从。毕竟爹的腿确确实实断了,照片里的小少爷是于青,而不是他。

    “卖柿子的那个少年是谁?”

    徐建文想起了老爷子提及的一件事。

    宣统三年十月,入冬的那一天,老爷子碰见了一个卖柿子的少年,可怜了了他一次。

    如果说,众多故事有一个契合点,那无疑就是这里了。

    混乱的记忆,并非无头无脑。

    “他?可能也是我吧。”

    徐从剥开一个橘子,小心的吃了起来,他的假牙已经卸了下来,吃橘子不能咬,只能用口腔的压力榨出果汁。

    他回想在弘文学堂对街碰到的那个少年。

    但怎么也想不起来少年的面孔了。

    狐的记性并不怎么好。在另外一个时空,这已经是时隔两三年的事了。后面它再也没有碰见过卖柿子的少年。人命如草芥,可能是死了吧。白狼作乱,死的人不少,乌泱泱的一片,全部都是死尸。

    “他是于青……于老师吗?”

    久受信息流冲击的徐建文,立刻就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卖柿子的少年是于青!

    真正被可怜的人,不是于青,而是老爷子。

    “不,他不是。”

    徐从继续摇头,“我记不清他是谁了。人老了,容易忘事。如果于青是我,那么我早就死了。若我是于青,这照片的少年……就是我了。”

    这句话一出,徐建文立刻击毁脑海里的荒诞想法。

    老爷子不可能是于青。

    照片里的少年是于青,不是老爷子。

    “爷爷,究竟哪个故事才是真的?”

    徐建文有点抓狂。

    人不可能有两段不一样的人生。而且老爷子的讲述又那么的真实……。

    无论是哪一段的人生经历,他都看不出其中的真假。

    “建文,你给我取一些柳条来。”

    徐从吩咐了一句。

    一小捆柳条很快便放置在了他的面前。他手摸着柳条,一股浓厚的熟悉感又涌上了心头。他是那个逃荒的可怜人。他编着柳筐,“真假分的那么清干嘛,我已经是快要死的人了……”

    人如果坦然面对死亡的话,一切都会变得从容。

    他既然有死的准备,那么分清谁是“徐二愣子”,谁是“徐从”,就并无必要了。

    “是啊,老爷子都快死了……”

    徐建文闻言,亦内心释然了。

    执着分一个对错,那是年轻人。成年人的世界,总是趋于调和的。强辩哪一方是真是假,并无意义。

    二人没有再说话了。

    刚才真假照片的事,老爷子虽没在这一方面说,但徐建文已经了然了。照片真假并无所谓。纵然照片里的少年不是老爷子,可那又能怎么样呢?谁能论证老爷子说的是假的?

    假的真不了。

    事是真的。

    不论是小长工,还是入学堂的长衫少年。

    老人趁着夜色编着柳筐。

    徐建文看了一眼,感到无趣。他摸出兜里的手机,玩了一小会。但很快他便觉得在此地玩手机不大适宜,于是重新放了回去。

    他走到病床旁的桌上,看到了一个速写本。

    是徐晴的笔迹。

    他翻开速写本,一个字一个字的读着。良久,他又坐回了马扎,“爷爷,秋禾为什么在你的讲述中,提及了这么多次?”

    记东西的徐晴,或许会下意识的忽略了秋禾。但作为看故事的人,他一页页翻着,很快便察觉到了这个叫“秋禾”的婢女,与其他婢女的不同之处。

    其他的婢女,老爷子一笔带过。偏偏秋禾这两个字,在速写本上至少有十余次的记录。这里面,应该有故事,他亦是过来人。

    “她?”

    枯竹般的手压实了柳筐上的柳枝,徐从的手微微停顿了一下,“我和赵家的少爷有交情,她和我碰面的次数比较多……,民国三年的春,她就赎身了,嫁给了一个锡匠,过了一年,她怀了,生了盼弟和念弟……”

    他和秋禾的事,不怎么光彩,难以讲述给旁人听。此外,秋禾已经嫁人了,她不是他的私有品,他得顾忌她的名。哪怕她的人早就埋在黄土里不知多少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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