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第二十六章(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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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还好意思说孩子!”

    姜凌听丈夫这么说,反倒要拧他耳朵。

    “你也不看看你自己,一把年纪了,还闹小孩子脾气!”

    “是他跟我闹脾气!”

    萧斩石反唇相讥。

    不过,若是往常,他难免要多抱怨几句,今日却出乎意料的,只说了这么一句,就偃旗息鼓了,反倒坐下来,定定地看着前面,一动不动。

    姜凌见他这样,有些疑惑,问:“怎么了,你们还出什么事了?”

    “初儿今天道……”

    萧将军刚讲了一句,旋即又摇摇头:“算了,没事。”

    “怎么回事,对我,你还有什么不可以说的吗?”

    “不是。”

    萧斩石筹措语句,终于还是开口道:“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今日,初儿开口问我,我自己当初都没读那些什么四书五经,又为何非要他读。”

    “这有什么。”

    姜凌不以为意。

    “他问,你就告诉他呗。”

    “……”

    萧斩石捏了捏鼻梁。

    良久,他叹了口气:“你知道我不擅长和人谈心,尤其还是对自己的儿子。”

    那些话,要从何说起呢?

    他眼神深邃了三分,只对妻子道:“我萧家代代习武,我萧家的男儿,从未有过不上马背、不拿刀戬、不与敌人作战的。光儿和初儿,本来也都应如此。”

    “当年我父亲共有七子,其实也不是人人都天生好战骁勇。我二哥就性情温和善良,不喜争执。他生来悲天悯人,怜悯世间所有生灵,战场上血肉之躯的杀戮对他来说过于残酷痛苦。他曾对父亲说,他不想习武,也不想杀人。他对丹青之术有兴趣,日后想当个画家。”

    “我父亲拿棍子打他,拿皮鞭抽他,逼他上战马。”

    “后来二哥死在昌平川一战中。他依照圣令率军杀入敌营,可朝廷却临阵退缩,原本说好的两个增援都没有来,导致他被孤军困在敌阵里。”

    “道尽途穷之际,他带着仅存的十五个将士,提刀死战,断臂仍杀敌二百,誓死不让敌军过最后一道关卡。”

    “后来他被敌将擒住,任对方威逼利诱,一句求饶的话都没说,反往敌将脸上吐了唾沫,最终被乱剑砍死。”

    “若不是二哥当时极力支撑,托住敌军,我苟活不到今日。”

    萧斩石叹了口气,又说回自己的两个孩子——

    “光儿在沙场上出生,我后来几次短暂的出击迎战,也次次都带着他。”

    “他自幼跟着我走南闯北。他很聪明,枪和刀都用得好,还很像你,擅长射箭,小小年纪已经开得动近八十磅的弓,骑在马上仍能百步穿杨。”

    “十二岁那年,他忽然跟我说,他将来想要继承祖上衣钵,当个保家卫国的将军,重振萧家军。”

    “我二话没说,拿起马鞭就抽了他一顿,逼他从马背上滚下来。”

    “当年的事,对我影响太大了。”

    “我生平第一次知道,原来武将不是只管把仗打赢就好的。如果在朝堂上没有后盾,没有信得过的盟友支持并保证安全,那在遥远的边关作战,犹如将毫无防备的后背露给毒蛇,随时都有可能被人捅刀子。”

    “唯有先扎根于前朝,才有可能在远方作战,才能保证自己离开时没有后顾之忧。若是前朝没有改变,那在战场上表现得再英勇,杀得敌人再多,也只不过是更快招致杀身之祸而已。”

    “我等一生杀敌无数,只为保卫家国,令同族可以平安。若死在敌人手中,算死得其所,问心无愧;但若死在自己人手中,那实在是含恨而终,死不瞑目!”

    “所以,在保证前朝无忧之前,我决不允许我的孩子再从戎!”

    “但坐以待毙不是我的性格,我不想等。我要送我的孩子去稳定前朝,正好圣上重文抑武,走仕途反倒能走得更远。如此,我便将他们都送去读书。”

    “没想到光儿着实是个倔脾气。我揍他、打他,他居然能硬咬着死不松口,反而试图还击。”

    “好在他后来渐渐大了,逐渐能看得清朝中局势,看得清武将的处境了,这才屈服,老老实实地去了国子监,如今也有点文人的样子了。”

    “倒是初儿……”

    说到这里,萧将军一副无奈的样子,摇了摇头。

    “初儿他自小在梁城长大,养尊处优,性子也不太像我,倒常让我想起当年的二哥。”

    “我本以为他这样,让他读书能容易一点,最初将他送去书院,他也没抵抗,老老实实去了。虽说他书一直没读得太好,反而总摆弄那些乱七八糟的小玩意,但我本来也没指望太多,只要他能读个大概,将自己搞得像样点,以后我总能走走门路,给他荫个官做做。”

    “万万没想到,这么个懒散随便的小子,为了他那些小玩意,居然能叛逆成那样!”

    想起当年,萧将军的语气不由激烈——

    “这小子和他哥不一样,他知道自己不禁打,不能和我死磕硬撑,就当起游兵来!居然跟我大吵一架就跑了,一溜烟跑到山上,抓都来不及抓,像根滑不留手的泥鳅!”

    “也是我的失误。我一开始以为他没吃过苦,在山上撑不了两天就会自己下来,便摆着架子没去找他。谁能想到这逆子还真能凭自己在外面住下来,还一住好几年!”

    “我这才意识到,是我小看了这小子,他也是根硬骨头。”

    “只是这时再要去逮他,实在有些难了。”

    说着,萧将军捏紧鼻梁,闭上眼,满脸痛苦的样子。

    夫人拍拍他的胳膊,毫不犹豫地数落他道:“要我说,就是你的错!这也要那也要,可不把孩子都逼坏了!”

    萧将军:“……”

    姜凌偏了偏头,有些疑惑地说:“你们关内的人真怪,总想事事都计划好,偏离小半寸都要气个半死。但人的命运哪儿能是计划得出来的?我小时候还以为自己会一直牧羊,长大再找个有羊的异性,把羊群扩大一倍,我们再生几个小孩,帮着一起牧羊,把羊群变大变多呢。”

    萧将军:“……你怎么从小就满脑子都是羊。”

    “我很喜欢羊啊!从小就喜欢,现在还喜欢!要不是我也喜欢你,而且现在暂时喜欢你胜过喜欢羊,我才不会来这里。”

    姜凌耿直地说。

    “如果日后我哪天不喜欢你了,我就找匹马,骑回雍州去牧羊。”

    饶是二人早已一把年纪,老夫老妻了,萧将军听到妻子这么露骨的说话方式,还是不禁老脸一红,一时憋不出话来说。

    姜凌倒并未感到哪里不对,反而搭上他的肩膀。

    “你不要想太多了。”

    “在我们那里,小孩子就像牧草一样,太阳一晒,雨一浇,自己就能长出来。一开始可能长得不太好,但草碰了树,自己就会拐弯,碰了石头,自己就知道换一个方向扎根,哪怕长得再奇形怪状,最后总能见到阳光的。”

    “人干预得太多了,草长不成原来的样子,人也累得慌,有什么意思呢?”

    *

    另一边。

    “少爷,你要的书,我都给你搬来了。”

    临月山草庐内,五谷抱着大堆的旧书进来,因为太沉,他搬得满头大汗,放下时还“嘿”了一声。

    谢知秋“嗯”了一声,走过去看五谷搬来的藏书。

    萧父的突然来袭,为谢知秋敲响了警钟。

    她本来相信了萧寻初的说法,以为住在这山上,短时间内是不用见外人的,至少绝没有这么快。

    可是萧父突然上山,证明了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

    日后她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需要以萧寻初的身份去应对过去认识他的人,这次是顺利混过去了,但下次不一定,必须未雨绸缪。

    首先,她必须弄清楚,萧寻初这些年在山上,到底是在搞什么。

    这简直是萧寻初身上最大的标志和谜团,但凡是个人就要说一说,若是她对此一问三不知,未免太可疑。

    除此之外……其实谢知秋自己,也有点好奇。

    在谢知秋看来,要了解一个人,莫过于去看对方的藏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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