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有教无类(2/2)

投票推荐 加入书签 留言反馈

;  不多时,有人来应,“谁呀?”

    “贸然打扰,实在抱歉,我是之前送过束脩的姓师的,快过年了,来给先生和师母送点年货。”

    意外从门子口中得知裴远山以自己的先生自居后,师雁行惊喜万分,如今倒也能大大方方这般自称了。

    应门的似乎是个小丫头,听了这话后先进去回了话,这才来开门。

    “快进来吧。”

    那丫头约莫十五六岁年纪,一打照面,见来的是个穿羊皮袄子的少女,大冷天的却热得额发湿哒哒,脸蛋红扑扑,显然一路奔波而来。

    她身上的羊皮袄子一看就是旧的,又流汗,可神态落落大方,一双沁着笑意的眼睛又明又亮,丝毫不显狼狈,竟很有点潇洒的意思,一时竟看呆了。

    “姐姐好!”师雁行规规矩矩行礼,“先生和师母可在家么?没打扰他们做正事吧?”

    “叫我诗云就行了,”诗云骤然回神,又探头往外看,“你这么点儿大年纪,自己来的么?家里人可放心?”

    见她和气,师雁行就知道裴远山夫妇对自己的到来并不反感,暗自松了口气。

    “多谢诗云姐姐挂念,我娘和妹子也一起来了,只是唯恐耽搁先生的正事,不敢下车。”

    “这话怎么说的,”诗云笑道,“先生才刚还问哩,快叫她们进来吧。”

    宫夫人只隐约知道师雁行年岁不大,却不曾想这么小,倒是裴远山对她登门颇感意外,又有点欢喜,这才特特让诗云问是否有人同行。

    那边宫夫人正吩咐人烧水煮茶,就见裴远山杵在窗口往外瞥,禁不住轻笑出声,“这还是今年头一个来拜访的。”

    世事炎凉,自打裴远山被贬官,素日那些“知己好友”纷纷作鸟兽散,虽有几人替他们筹划,谋了这个缺,可到底不便明着往来。

    今非昔比,临近年关,难免寥落。

    裴远山瞅了自家夫人一眼,“日久见人心,也不算坏事。”

    夫妻俩正说着,就见丫头诗云两只手提得满满当当进来。

    宫夫人忙带人上去接,“呦,怎么这许多东西?那小姑娘呢,怎么不见?”

    诗云就笑,“没成想那样小,倒是好个气度模样,半点不怯场。说是带了许多年货,正一趟趟往这儿搬呢!”

    宫夫人就看裴远山,“这如何使得?”

    裴远山素性不羁,并不拘于外物,闻言便道:“她就是做这个的,既拿得出来,想必就不算艰难,你只管收下便是。”

    她那样的人家,缺的不是这些,等会儿走的时候再多多送她些笔墨纸砚,另外包几本好书就是了。

    正好来了,倒是可以当面考教一番。

    说起来,光叫她临摹字帖,却也不晓得会不会读。

    倒也不至于,之前她也曾说过,母亲粗通文墨……

    裴远山正思绪翻飞间,诗云和另一个小厮已经跑了几趟,帮着把酸菜坛子、腐竹纸包、泡椒坛子、风干鸡鸭、腊肉、香肠等等搬了进来。

    好家伙,大包小裹竟堆了一地。

    诗云忙带人亲自分门别类登记造册。

    稍后师雁行母女三人又仔细整理一番,这才进门见礼。

    宫夫人忙叫起来,又命人上茶。

    “难为你们这样大老远跑一趟,快别多礼了。”

    江茴她们却不敢失礼。

    若非贬官,面前坐的就是京城官员和诰命,照她们如今的身份,真是连帮人家提鞋都不配。

    人家和气,那是人家的气度,自己却不能得意忘形。

    宫夫人见这母女三人虽出身农门,可仪态不俗,举止大方,又这般知道进退,便印象很好。

    她才问了几句,就听旁边的裴远山直楞楞问道:“这些日子的作业也带了不曾?”

    师雁行:“……带了。”

    “拿来我瞧瞧。”

    眼见人家孩子屁股都没坐热,就被自家相公拎去批改功课,宫夫人很有点不好意思,忙对江茴歉然道:“你瞧,他就是这个脾气。”

    “这样很好。”江茴笑。

    亲眼见到裴远山和宫夫人后,她忽然就明白为什么师雁行如此推崇对方了。

    是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清高孤傲,不为世俗所拘束的正直。

    师雁行本非寻常孩童,她胸中有丘壑,且十分好学,如今得遇名师,是她之幸,焉知不也是名师之幸?

    面对面让老师批改作业什么的,这种感觉怎一个酸爽了得。

    裴远山是严师无疑,提起笔来,照例把师雁行的作业勾了个满江红。

    师雁行:“……”

    真就一点进步没有吗?老师!

    怎么看着比上回问题还多呢?

    也是她还不了解裴远山,若真连着几次没进步,他根本就懒得批改,直接打回去重写了。

    等从头到尾看完了,裴远山才叫她上前,挨个字指点起来。

    师雁行认真听着,听着听着就明白了:

    不是自己越写越差,而是裴远山的要求越来越高。

    里头两人一个教得认真,一个学得用心,不觉时光飞逝。

    宫夫人没想到江茴谈吐不凡,竟与她相谈甚欢,也不觉得无趣了,一壶茶愣是从绿色喝到没色。

    那边诗云悄默声上来换茶,顺便提醒说时候不早了。

    宫夫人如梦方醒,看了眼墙角的滴漏,诧异道:“竟过得这么快!”

    诗云笑道:“您与这位太太聊得投机呢。”

    江茴连道不敢,又看了眼多宝阁那边,隐约可见一老一少认真交流,不禁为难起来。

    该走呢,还是不该走啊?

    宫夫人也看,笑容欣慰,“他可有日子没这么开心了。”

    江茴心道,那张板着的脸也实在看不出多开心啊!

    殊不知裴远山热衷劝人向学,如今又在县学任职,可来求学的学子众多,无一不是为了功名利禄。

    只这一条,求学之心就不够纯粹了。

    但师雁行不同,她是女子,是商人,求学既不图名也不求利,就是单纯的渴求知识。

    故而若只论这一点,竟比那些学子都可贵。

    宫夫人道:“难得来一趟,留下用饭吧。我们这里整日鲜有人至,也怪冷清的。”

    人家这样讲,况且长女还在里面求学,江茴也只得应了。

    却说里面裴远山酣畅淋漓过了把当老师的瘾,先看字,又随口提问几句,惊喜地发现师雁行虽未读过多少圣贤书,可许多大道理竟是通达的,越发欢喜,亲自从书架上挑出五七本书来与她。

    “我观你字虽不大好,可却已认得七七/八八,倒不必再如寻常人一般按部就班读什么三百千,直接看这史书吧。”

    让个商女读史书,外人知道后又要笑他疯了。

    师雁行都应下,捧那几本书跟捧宝贝似的。

    这年月不比现代社会,士人阶层对知识几乎完全垄断,普通百姓正经进学前,除了三百千等启蒙读物,想买点有深度的书籍都买不到!

    这是真正的无价之宝。

章节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