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5 章 霸凌,但两面宿傩(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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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很长一段时间,她都暗中猜他的手,肯定也是别人嫌弃他弹得太难听,所以才打断的,后来才知道不是,至于真正原因,此处先按下不表。

    值得一提的是,那一天,跟着琵琶法师,一起来到寺里的,还有一个关在笼子里的怪人。

    那是一位头戴金红色颦面①,身形瘦削的小孩,能面背后是一头凌乱的冲天发,因为太过脏乱,而看不出原来的颜色,只能猜测原本应该是浅色的。

    他瘦得过分的身上,能看到肋骨,稻草般纤细的脖子上绑着三指粗的硕大铁链,长长的,缠了好多圈,才垂到地上。

    听说曾被咒术师下过封印,会比原本的重量还要重上百倍,拖行时都会在石板路上留下一道浅浅的白痕。

    双手用镣铐固定在身前,一个血迹斑斑的长条布袋也用铁链绑缚在他背后,透过残破的衣裳,可以窥见其下皮肤上,条条仿佛诅咒般的黑色咒印。

    琵琶法师流浪至此,便打算在寺中暂居一段时间,听他描述,他一直在各处游历苦修,笼子里的怪物小孩则是他此行需要度化的对象。

    有免费的琵琶听,僧兵们自然不无不可,虽然大家一致觉得,笼子里的怪孩怪瘆人的,想要把他赶走,但琵琶法师实在坚持,他们只能放弃这个念头,最终一致决定,把笼子丢在雾枝子住的后山,眼不见心不烦。

    庆祝大获全胜,而载歌载舞的那个夜晚,一鼠不知道为什么跑了出去,被某个不长眼的僧兵撞见,一脚踩死了。

    雾枝子赶过去的时候,一鼠只剩下一张扁扁的鼠皮了。

    阵雨过后,泥地里还是潮湿的,她艰难地抠起一鼠的尾巴,将那滩血肉模糊的东西给扯出来,还没来得及生气,就被觉得晦气的僧兵揪住衣领,踢到了院外。

    雾枝子坐在泥泞中,忽然就很难过:

    她心想,也许这个寺庙,所能承载的东西数量是固定的。

    和尚走了,她来了。

    那些乱波来了,所以一狗就死掉了。

    现在又有新的人过来,所以一鼠也死掉了。

    想到这里,她拍拍屁股爬起来,憋着一口气跑回后山,隔着笼子,将一鼠狠狠丢到那个怪物小孩脸上。

    “都怪你,要不是你占了它的位置,它就不会死了!”

    血肉模糊的东西啪叽一声,砸在那张金红颦面上,又滑溜下去,落在了地上,在能面上流下了一行刺眼的血污。

    笼子对小孩来说很小,他动作受缚,瘦长的身体完全无法站起,只能以一个别扭的姿势半跪着。

    似乎嗅到地上的东西散发出的浓烈血腥气,小孩没有任何征兆地一伸手,从地上把一鼠抓了起来。

    雾枝子眼

    ()    神捕捉到了,当他伸手的时候,背后的染血包裹也在动弹,像是装着什么活物一般。

    这场面太过惊悚,她吓得倒退几步,转身撒丫子跑走了。

    等第二天出门,发现下山的路口,已经被贵族雇佣的武士封锁了,雾枝子心情更差了。

    住持的身体不好,每月要固定下山买药,如今善久寺被围,做饭的事情就又回到了她手上。

    好在丹生山山大物博,吃的不少,短时间内不必担心什么。

    昨天白天还在和一鼠在街上玩来着,一夜过去,一鼠没了,门也出不去了。

    她就只能垂头丧气地往回走了。

    僧兵们白日里操练武功,谋划着什么时候突破封锁,冲进町内,给那些目中无人的贵族们一点颜色瞧瞧。

    而到了晚上,他们便聚在一起,簇拥着琵琶法师,听他演奏琵琶,放松神经。

    第一夜,琵琶法师唱《罗生门》。

    第二夜,琵琶法师依旧唱《罗生门》。

    第三夜,僧兵们不干了,要听其他故事。

    琵琶法师就让他们明天再来,那时,他会讲用自己的旅途所改编来的,世界上最独一无二的曲子。

    雾枝子天天偷听墙角,刚听到有老妪以拔死人头发做头套为生,忽而就没了下半截,心里空落落的,她才不要听臭老头的人生呢。

    于是气得又跑回去后山。

    即便三天没管,也没送过来任何食物,怪物小孩也依旧没有死。

    他仍旧保持着半跪的姿势。

    雾枝子走近过去,吃惊地发现,一鼠的尸体居然还在他身旁,没有消失。

    “我还以为你会把它吃掉呢。”她咬着手指自言自语道。

    毕竟,就对方的形象看起来,的确像是那种会偷吃老鼠尸体的人嘛。

    小雾因此对他有些改观了,心想,既然一鼠没有了,不如就拿他代替一鼠好了。

    想罢,又去厨房拿了吃剩下的红豆子拌饭出来。

    这一回,怪小孩终于吃了,吃得狼吞虎咽的。

    “你看起来不像人,没想到对吃的,还挺挑剔的。”

    望着他埋在瓷碗里的脑袋,雾枝子却想到了前几日,从琵琶法师那里听到的罗生门里的故事,想到老婆婆能用死人头发赚钱。

    她看着小孩已经脏得看不出来颜色的头发,有些嫌弃,但手依旧非常诚实地伸了进去。

    怪小孩就扯住她的手,把头凑过来,他的面具被挤了上去,露出他的嘴巴。

    他就用嘴巴咬她的手。

    并没有意料中的疼痛感,等被咬到之后,雾枝子才发现他没有牙齿。

    又或者说,这些牙齿要么断了,要么就被磨平了。

    柔软的牙床乍一啃在她的胳膊上,只弄了好多口水,怪痒痒的。

    雾枝子痒得咯咯直笑,又有点嫌弃,“别弄!”

    她假装生气地命令道,“一柱,我不扯你头发了,你也不准戏弄我!”

    一柱是她刚给怪物小孩起的名字。

    不管是呆呆的样子,还是瘦弱的身材都挺像柱子的。

    只希望对方能从一根瘦弱的小柱子,变成一根大柱子。

    好像是第一次听到有人这样叫他,“一柱”终于松开了她的手,抬起头来。

    在盛夏的森林里,他的面容藏在歪斜的面具下,只露出下半张脸。

    但就在短暂对视间,雾枝子却窥见到了,在代表嘴巴的孔洞深处,有一上一下两个重叠的眼珠,在阴冷凝望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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