煤气灯-瀑布镇 “爸爸也该教你一些东……(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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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正在发生什么,直到对上主位那双笑意盎然的眼睛。

    那是掌控全局者对自我领域游刃有余地巡视,在等待猎物窒息的间隙,打发时间般,巡过餐桌,巡过每一张空椅。

    罗漾清楚幽灵般的自己之于对方,也不过是一张空椅,可当男人视线过来时,他还是一头扎进那片纯净无垠的深海,不断下潜的压力从他灵魂深处挤压出那些被遗忘的、遥远的恐惧,可能是孩童时期最害怕的噩梦,最可怖的经历,它们的轮廓模糊在时间长河里,畏惧与痛苦却根植在大脑深处。

    理智的防线崩溃,罗漾听见了下雨声。

    淅沥沥的雨水,夹杂渗透着潮气。

    餐厅好像消失了,他连同整张餐桌都在阴郁的花园里,无人打理的花朵枯萎,雨水翻起泥土,露出藏在下面的植物根茎与动物尸体。

    “爸爸,叔叔阿姨怎么了?”雪白团子困惑的声音突然出现。

    罗漾被一瞬拉回餐厅。

    理智之弦重新接上的他,满头是汗,大口大口呼吸,犹如冥府路上逃命回来的亡灵。

    玻璃杯的敲击停下,下雨声还在。

    男人看着回到餐桌边的儿子,因被打断而不悦微蹙的眉宇忽又舒展:“你今年几岁了?”

    小方遥不懂父亲的意思,却还是乖乖作答:“过完生日就六岁了。”

    男人点点头,语气慈爱:“六岁,爸爸也该教你一些东西了。”

    教东西?现在?

    罗漾不可置信,某种根本不敢深想的预感让他遍体生寒。

    餐桌对面传来椅子倒地的声音,静谧空气里恍如一声巨响。

    是香槟色的女人清醒了,在失去了男人注视和玻璃杯敲击的双重侵扰后,她失焦的绿色眼睛恢复了清明,猛地起身,撞翻了椅子。

    “你怎么可以用精神感知力对付我们,这是犯法的——”女人颤抖的声音,狼狈而恐惧。

    男人无辜反问:“谁能证明我使用过呢。”

    不可抑制的恐惧在中年女人的眼中浮现,尽管她极力隐藏。

    男人意外挑眉:“以你的脾气,居然没有立刻说自己就是人证,”不紧不慢的声音浸润着雨水氤氲的湿气,“怕我不给人证开口的机会?看来在求生欲面前,人的自制力是可以无限激发的。”

    “我同意你的反对!”香槟色女人根本不接那可怕的话语,一改之前的强硬立场,急切地又重复一遍,“我同意你的反对,并且会把你的意见带回去,说服其他人。”

    男人笑出声,眼神像在看一个天真无知的幼童。

    香槟色女人突然醒悟,怔怔摇头:“不,你根本不在乎什么法案对不对……”

    男人耐心等她说完,可女人却说不下去了。

    无奈,高大男人只得接回话语主动权:“如果你们两个今天死在这里,定我有罪需要两个前提,一,有我使用精神感知力的人证;二,有我必须要杀你们的动机。你知道,人证不会有的,至于动机,只为一桩注定通过的法案,也太薄弱了……”

    男人侃侃而谈,像在聊天气,聊菜色,聊亲子教育:“但是如果你们自杀,只需要一个前提,动机,因为自杀现场就摆在这里,而调查员会在你们留存系统的资料里发现充分的动机。”

    “为什么……要做这些……”女人断断续续地问,似乎已经预见了不可抗的死亡降临。

    “因为他就是个疯子——”精神防御力更为薄弱的年长男人,神智终于迟缓复苏,他狠狠盯住高大男人,脸上的每一条皱纹都因恐惧激发愤怒而鼓胀,“我早就觉得你不正常,一个能看见完整黑暗图景的人怎么可能不自我毁灭,除非你已经把灵魂献给了魔鬼!是不是觉得玩弄我们很有趣,是不是真以为自己能制造一场完美犯罪?!”

    “犯罪?”男人极轻地眯了一下眼,“你的理解也就限于这种低级趣味了。”

    雨声越来越清晰,也越来越密集,餐厅的光线变成乌云般的阴沉厚重,无法摆脱的潮气像水草缠上罗漾的身体,裹挟着他的呼吸。

    香槟色的女人失了声,年长的男人开始全身痉挛。

    小方遥不知所措站在那里,眼中充满恐惧。他看着年长的叔叔拿起餐刀,划烂了自己的脸,那张几秒前还和蔼亲切的面容,转瞬变得支离破碎,血肉模糊;他看着熟悉的阿姨用双手反向扼住自己脖颈,呼吸的阻断让她的脸缓缓涨成青紫色。

    小孩儿吓傻了,哇一声哭出来,扑向父亲:“爸爸——”

    高大男人接住自己儿子,却又抱起那小小的身体安顿回座位:“忘了爸爸的话吗,这都是你需要学习的。”

    “学、学习?可是……可是叔叔……阿姨……”小孩儿已经语无伦次。

    男人看着那双与自己颜色并不完全相似,却又带着鲜明基因印记的眼睛,第一次不带任何宠溺,如同成人对成人般,喊了儿子的名字:“方遥。”

    小孩儿一瞬忘了哭,抬起湿漉漉的睫毛。

    “坐好,”男人说,“看着他们。”

    小方遥当然抗拒,疯狂摇头,带着哭腔恳求:“爸爸,我害怕……”

    男人没说什么,只静静望着自己的孩子。

    小孩儿怕得浑身都在抖,漂亮的眼睛在极度恐惧里像待宰的小动物,可在父亲的注视下,那恐惧里又被渗透进薄薄一层本不该属于他的冷静淡漠。

    两种截然矛盾的情绪主宰着那个小小的身体,于是方遥呈现出一种不正常的扭曲,一半的他在挣扎,在害怕,在抗拒,另一半的他却在乖巧端坐,认真望着餐桌对面正在发生的惨剧,听爸爸的话,像在课堂上课一样专心学习。

    罗漾眼睁睁看着雪白团子的转变,无数的咆哮与嘶吼堵在他身体里,快要将他撕碎。这个疯子对工作伙伴下手还不算,居然对自己的儿子也使用了那个什么精神感知!

    可他喊不出,也动不了,内心不断升腾的黑暗正在吞没他的理智,甚至有那么一刹那,他竟然觉得餐桌对面的两人是幸福的,那些血腥自残反而是避免灵魂堕入地狱的救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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