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9 章(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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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而已。

    萧怀舟叹了一口气,捻起指腹将眼角溢出的些许酸楚全都擦去,也将那些这一世就不该再有的妄念全都压制下去。

    不该,不去,不想,不念。

    这一世他要的,是大雍千秋万代,是太子平安康健,是百姓盛世安乐。

    而不是谢春山,不再是谢春山。

    萧怀舟摆了摆手,绕过屏风站到谢春山面前。

    当时年少春衫薄。

    骑马倚斜桥,满楼红袖招。

    少年容貌玉雪姿容,如远山淡月,眉眼之间一抹掩不去的病弱神色,反倒是更给五官增添了一些脆弱的美感。

    如雪上琉璃,五颜六色,柔软而易折。

    这是这一世来,谢春山第一次看见萧怀舟的容貌。

    与梦中十六岁少年如出一辙,无有半分差别。

    唯一非要找到些细微不同,那便是梦中少年眉眼间皆是涉世未深的不羁,而此时的萧怀舟,总好像萦绕着挥散不去的淡淡愁绪。

    他果然,见过他。

    趁着谢春山失神的功夫,萧怀舟已经从他手中一把夺过月琴,闲置在一旁,反而上挑着眉紧紧盯着眼前道君。

    咄咄逼人:“谢道君为何忽然想要听琴?”

    “想要想起一段,可能忘记的事情。”

    萧怀舟一怔。

    重生之事,本就虚无缥缈不知是何缘由,若是只有他一人重生就算了,如今看谢春山的样子。

    很可能会想起过往.....

    萧怀舟有一瞬间的犹豫,毕竟前世的谢春山,着实算不得什么美好的回忆。

    可是他再细细想来,谢春山如果真的想起前世,倒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毕竟现在情况早已调转,他谢春山如今是灵府尽碎的谢春山,一旦失去萧怀舟的庇佑,依旧是一个废人。

    若没有萧怀舟,这一世,谢春山永远都回不去仙门之巅。

    这样算来,反倒是件好事。

    毕竟,有什么比让人清醒地看着自己曾经犯过的错,更让人痛快呢???

    萧怀舟莞尔一笑,俯下身来,紧紧盯着谢春山那双刚刚恢复神采的眼睛。

    “若是想起往事,谢道君,不悔吗?”

    “不悔。”

    “哪怕是偿还不尽的因果,你也不悔?”

    “若不知因,又如何能偿还果。”

    听到这句话,萧怀舟忽然大笑起来,清澈爽朗的笑声回荡在并不是很宽敞的屋子里,听起来竟有几分悲切的味道。

    “你想要,便依你。”

    他抬手将琴抱于怀中,素手轻拨,如泣如诉。

    记忆随风片片散去,谢春山眼前犹如一阵一阵迷雾,带他重回那些早该随风消散的时光里。

    耳边响起了嘈嘈切切的曲子,每一条曲音都似曾相识,是萧怀舟在书房亲自为他谱写的。

    谢春山记得这个曲调,他也曾在拿到月琴的第一时间便将曲调复述了出来。

    当一整首曲子完整的在自己手中弹出的时候,谢春山从未动摇过的道心,第一次感受到了什么是不可控。

    他从没见过萧怀舟,可是他却会弹萧怀舟写的曲子。

    他从未说过自己爱薄雾远山,可萧怀舟却清楚他的喜好。

    直到音律将他的记忆拉的很远,透过恍恍惚惚的迷茫梦境,谢春山好像看见眼前萧怀舟的模糊白影,逐渐与记忆中抱着月琴的少年重叠在一起。

    “你叫什么?至少你要把你的名字告诉我吧?我叫萧怀舟,我是大雍的四皇子,萧怀舟。”

    初遇少年的时候,是大雪飞扬的隆冬时节。

    那日谢春山刚被师父剔除仙骨,折碎灵府,将浑身每一处筋脉都碾碎,丢弃在苍梧大道上。

    谢春山浮在半空中,换了种角度看曾经狼狈的自己。

    王都下了一夜的雪,苍梧大道上抬眼纷纷扬扬满目洁白,‘谢春山’连动都不能动一下,只能一个人冷冰冰地趴在雪中。

    翌日清晨,有三五孩童手拿糖葫芦绕行,小声问他是不是死了。

    有零星车马匆匆而过,看见他道袍上归云仙府的印记,纷纷绕道而行,以免惹祸上身。

    大雪下了一天一夜,直到谢春山以为,今日便会死在他最爱的人间的时候。

    一辆华贵异常的马车,缓缓停在距离他不远处。

    谢春山至今都记得,马车四角都坠着古朴的青铜铃铛,随着帘子的掀开,四个青铜铃铛发出令人安神的声响。

    有少年匆匆踏雪而来,污浊的黑泥或雪将少年金线纹绣的黑色长靴印湿,但少年毫不在意。

    弯腰俯首,冲谢春山伸出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你还好吗?”

    记忆中的手,与弹奏月琴的手逐渐重合。

    谢春山有些恍惚。

    后来他便被少年带回了府里妥帖安置。

    那个少年给他安排了一间很大的寝宫,起初少年还有些放肆,提着他的道袍问他:“原来你是归云仙府的人呀,那可是个神仙地方。”

    直到谢春山将所有进来服侍的人都赶了出去,那个明媚的少年终于逐渐开始畏惧他,亦或者说,是敬仰他,供奉他。

    少年了解到他不喜欢别人触碰,又担心他身上的伤口恶化,所以不得不驱车前往距离王都不远的三清宗,请三清宗的修士出手帮忙。

    谢春山跟着记忆中的画面,悬浮在三清宗上空。

    也便是那一次,他才知道这个少年的名字。

    因为三清宗的国师,喊他:萧怀舟,萧四公子。

    只不过这个称呼在三清宗口中并不是很尊敬,似乎还带着些许戏谑的意思。

    谢春山能看见,萧怀舟的脸色只暗了片刻,便又换上笑脸扬起来:“请道长出手,怀舟定会感激涕零,大礼奉上。”

    “感激就不必了,昔日有人三顾茅庐,若四公子真的有意,便在山门外站上一夜,我等就当四公子诚心相邀,纡尊降贵同四公子去一次。”

    车马中的萧怀舟,没有丝毫犹豫,掀帘而下,于寒冬腊月独自站在山门外。

    谢春山猛然想起萧怀舟总是咳嗽,明显是先天不足,体弱多病。

    若是站上一夜...

    萧怀舟真的站了一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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