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3 章(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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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走吧。”萧怀舟看向窗外。

    不悲不喜。

    外面天气黯沉沉的,乌云低低压下来,有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架势,并不是很适合飞行。

    但那只云雀,终究还是振了振翅膀,扑棱棱往外飞去。

    再不留恋。

    独留下萧怀舟一个人站在空荡荡的鸟笼面前,精致的脸上,挂着些许索淡无味的神情。

    ——

    窗外春雨蒙蒙,在木盒上也蒙上了一层浅浅的水汽。

    马车上的谢春山原本只是闭目垂眸。

    耳边却响起一阵扑棱翅膀的声音。

    扭头看去,是一只浑身雪白的云雀刚刚落在马车窗棱上。

    外面的雨下的极大,将云雀浑身上下都打得湿漉漉的。

    看起来这只小可怜是在找地方避雨。

    鬼使神差,谢春山抬手掀了一下帘子,给车窗拉开半阙口子。

    那只云雀似乎精明地很,抖了抖翅膀便飞进马车中。

    一人一雀互相对视一眼。

    雪白的云雀低下头理了理湿漉漉的羽毛,似乎是觉得站的地方不够大,四下环顾,最终站在那个长条形木盒上。

    木盒中,是萧怀舟派人给他的月琴。

    谢春山盯着长条形的木盒沉默片刻,朝它伸出手,似乎是怕雨水弄污了盒子。

    云雀受了惊,扑棱着翅膀跳下盒子。

    再回头看时,那人已经掀开木盒,盯着一把安安静静躺在盒子里的月琴失神。

    “啾?”

    一声雀鸣将谢春山从恍惚中拉回来。

    他伸手将月琴抱在怀中,几根琴弦紧绷,丝毫未松动,可见这些日子并无人弹奏。

    来时汹涌成潮,去时却无人知晓。

    这一场因果,倒是省心的很。

    他温润的指腹顺着琴弦缓缓往下挪,在弹奏的部分忽然瞧见一抹朱红色。

    好像是血迹。

    那夜花楼冬雪簌簌,萧怀舟弹到情动之时,似乎用力过猛,划伤了手指。

    莹白的指尖轻轻覆盖在那抹血迹之上,有丝丝缕缕的灵力顺着他的指尖逐渐与血迹融合。

    一些从未见过的画面在朦朦雨雾中浮现。

    谢春山好像看见了萧怀舟。

    不是此时的萧怀舟。

    白衣染血,青丝凌乱,萧怀舟手里握着一张憾天弓,于千军万马之前昂首站立。

    他的身后是烈火灼城,生灵涂炭,尸山血海。

    大雍战旗摇摇欲坠,国破家亡不过是一瞬之间。

    可即使身中数箭,萧怀舟依旧不屈不挠,将手中弯弓拉满。

    箭指敌首。

    他满眼哀戚,万箭穿心之时回首望去。

    看的却是归云仙府的方向……

    “锵”一声,谢春山指尖力道没有控制,将那根琴弦骤然拉断。

    耳边萧怀舟曾说过的话,清晰回荡。

    “谢春山,你说朝代更迭,真的是命数使然吗?”

    ……

    五月初二,大雍朝王都张灯结彩,百姓临街而歌,无不在庆祝今日的大婚。

    故里祁选择入乡随俗,骑着高头大马走在闹市中央,朝着每一个百姓挥手示意。

    这一路他要骑马临街而过,从驿站绕到萧王府迎了萧怀舟,再与萧怀舟一同进宫行大礼,谢君恩。

    原本他是想着嫁给萧怀舟的,可是萧怀舟却说不能委屈了东夷世子。

    故里祁想想也是,若是被自家老头子知道,这唯一的宝贝儿子竟然跑去入赘大雍朝,估计会八百里加急带着兵马杀过来。

    在娶不成萧怀舟和入赘之间,故里祁还是选择前者。

    迎亲队伍一路敲敲打打,热闹非凡,自真的接了萧怀舟之后,故里祁悬着的一颗心终于落了地,坐在高头大马之上好不骄傲。

    一行人路过苍梧大道,两边百姓夹道欢迎。

    即使阴雨绵绵,也抵不住大家对于联姻的欢乐之情。

    毕竟这是百年大计,谁也不愿意战火燎原,颠沛流离。

    故里祁更是出手大方,命人抬了百十台礼饼沿街发放,甚至包下了城中所有的酒楼,让他们大摆三天三夜流水宴席,随便全城百姓前来自取。

    出手这般阔绰,自然是深受百姓的欢喜。

    萧怀舟将这些都放在眼中,一路却并没有说话。

    他心中所思所想甚多,如今的王都有多欢乐,三个月之后就会有多么凄惨。

    今年水患之事,他甚是操心。

    星象有没有表明他并不知道,他只是记得上一世在救回谢春山的第二年,民间便发了大水。

    尤其是黄河以北的那些地区,有数百万百姓屋舍,良田皆毁于一旦,不得不颠沛流离。

    王都那个时候流民满街,甚是凄惨。

    当时他心有余而力不足,只将祸患怪在黄河身上,却从未想过会有人祸引起这次灾难。

    他也曾向谢春山询问过这三百多年来黄河到底发过几次大水,他要如何力挽狂澜。

    可当时的谢春山……

    不知为何,一提到黄河水患的事情,原本还乐意同自己说几句话的谢春山忽然就噤了声。

    绝口不提。

    萧怀舟前世摸不出谢春山的脾气,以为是自己哪句话惹恼了他。

    如今细细想来,怕是因为谢春山修的无情道。

    这种天灾造成的伤害,他根本就不会在意吧。

    人命在谢春山的心中,不过就是草芥。

    朝代更迭是命数使然,乾坤洪流不也是命数使然吗?

    高高在上的阳春白雪,又怎会懂民间的疾苦呢?

    现在看来,他当初活该落到一个国破人亡的下场。

    萧怀舟收了神思,马车刚好路过苍梧大道。

    他掀开车帘往外看了一眼,终是忍不住,问了观书一句。

    “他走了?”

    观书随侍在轿子外面,心中灵敏得很,一下子就明白四公子口中的‘他’指的是谁。

    “回四公子,谢道君车架出了城便消失了,一路上并未停留。”

    好一个并未停留。

    谢春山一定迫不及待想要离开他们这些愚民之地了吧。

    萧怀舟骤然关上车帘,不再多看一眼。

    车轱辘发出吱呀呀的声音,缓缓驶离了苍梧大道。

    从哪里开始的,也终将自哪里结束。

    看透了,想开了,与君此生不复相见,也许是这一世最好的结局。

    他的生命里,再也不想有谢春山这个人。

    王都皇宫之中早已铺陈开来,朱红色的地毯一路从中正门绵延千里到雍宁大殿。

    文武百官皆矗立在侧,随着车架每一步行驶,都有司礼太监鸣炮示意。

    好不威风。

    这场面太过于盛大,即使是前世萧长翊联姻,也未曾有过这种场面。

    故里祁从马上下来,抬脚踢了三下轿门,便伸出一只手牵他出轿子。

    由于头上盖着红盖头,萧怀舟看的不是很清晰,只能任凭故里祁带着他一路往台阶上走。

    雍宁大殿门口的台阶有九百九十九层,每走一步,故里祁便会道一声小心。

    也算是照顾周到了。

    萧怀舟惦记着自己这一所为是救故里祁一命,也就心安理得的接受。

    画面很温馨,萧帝与明贵妃并肩而立站在高台之上,萧长翊和太子也站在他们身后。

    接下来只要行过君臣大礼,再拜别父母双亲,便可以与故里祁同回东夷。

    司礼太监吹响了最后一道号角。

    萧怀舟与故里祁并肩站在阶梯尽头,只等着号角声结束,便可行三拜之礼。

    随着那道号角尾音震颤,司礼太监深吸一口气,刚准备自肺腑发出恭贺之声。

    忽的从绵绵春雨之外破开一道剑光,宛如天光乍现一样,将原本阴沉沉的天从中劈开两半。

    寒光所到之处,一路摧枯拉朽,掀起了漫天尘烟。

    尘埃落定后,所有系上红绸的礼乐号角都在瞬间化为灰烬,整个朝天门外原本是大红一片喜气洋洋。

    被这道剑光一搅和,除了脚下红毯之外,便再无一丝红绸。

    而故里祁用来牵着萧怀舟的那道红绸,也被剑光的收势波及到。

    从中一分为二。

    一刀两断。

    众人皆惊,寻着剑光所来之处望去。

    有一人白衣执剑,清冽如冷泉,凌空踏水而来。

    瓢泼的暴雨自他脚下分拨两边,丝毫不敢沾其鞋袜。

    属于修道者的威压,逼的在场每一个人连指尖都无法动弹。

    天人之姿,如神坻降世。

    那人声音淡漠,却不容置疑,像惊雷于众人头顶炸开。

    “此婚,本君不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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