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六章 血狼(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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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月一日,寻常又不寻常的一天。

    诸王堡金匠艾尔伯特的工坊里来了一位陌生军官。

    陌生军官左腿似乎不太灵便,拄着一柄马首手杖行走。

    另有一名面色不善的宪兵扶刀随行。

    看到来者身上的军服,金匠艾尔伯特心里“咯噔”一声。

    这年月,天大地大,拿刀的最大。军人,如今是诸王堡里横着走的存在。

    叛军的围攻两周前才解除,城外的尸骨至今尚未全部收殓。

    提起这场围城战,诸王堡的市民们心有余悸。

    城市刚被封锁,面粉的价格就发疯一样往上涨。往往称重的时候是一个价,付钱的时候又是一个价。

    就算能买到面粉,也买不到木柴。城里的树很快被砍得精光,许多人家不得不拆家具烧火。

    街头巷尾都在疯传:叛军首领阿尔帕德已经下令,“城破之日,叛军可以任意劫掠”。

    万幸万幸,终究还是塞克勒将军赢了。

    叛军退走那天,诸王堡市民纷纷上街欢呼:“塞克勒将军万岁!”

    可是紧接着,追剿叛军的部队便在江北行省遭遇一场大败。

    战争没有结束,而且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是头。

    但是日子还要继续过。

    “有什么我能帮您的吗?”艾尔伯特殷勤地招待着军官,他心想:“坏了,该不是来敲诈我的吧?”

    其实艾尔伯特也不太了解军队制服的微妙差异,不过从面料、形制以及来者的气质上,他敢断定这是一位军官。

    “我是宪兵队的莫里茨少尉。”陌生军官年纪虽轻,声音却令人不由自主地聆听。

    他冷冷看着艾尔伯特,单刀直入:“宪兵队接到可靠举报,你在为盗匪销赃。”

    “没有!没有!没有!绝对没有!”艾尔伯特捶胸顿足,猛喊冤枉。他心中大呼:“完了,果真是来敲诈我的!”

    艾尔伯特之所以这样害怕,是因为他真的在为盗匪销赃。

    小偷强盗搞来金银器饰,通常会找金匠熔铸称新的钱币。

    一熔一铸,任凭谁也没法再追踪。

    有的则干脆拿赃物换现成的钱币或是首饰。

    兑换比例低了一点,胜在便捷。

    艾尔伯特经常会做这种买卖,他从来不过问东西是从哪来的,只要便宜就行。

    陌生军官似笑非笑:“没有吗?”

    “没有!当真没有!我哪里敢?”艾尔伯特拼命摇头,对方的目光如同剃刀,艾尔伯特感觉自己在被一层一层剥开。

    他试探着反问:“要不然……您说个‘没有’的办法?”

    “去年九月份,有个强盗来找到你。黑瘦、沿海口音、满嘴金牙。”陌生军官靠坐在椅子上,好整以暇地把玩一柄小刀:“你帮了他销赃,对吧?”

    那柄小刀只有巴掌大,做工很简单,刀柄使用皮绳一圈一圈缠的,但是刀刃雪亮。

    小刀每在桌面敲一下,艾尔伯特的膝盖就忍不住颤一下。

    听到陌生军官提到黑瘦、金牙的特征,他立刻回忆起对方说的是谁。

    他暗自庆幸,高兴地回答:“大人,我想起您说的是谁了。那人我真没帮他销赃,我把他举报了!那人现在还在牢里关着呢!”

    去年九月份的时候,一个操着外省口音的金牙强盗拿本票来找艾尔伯特,张口就要兑换一千枚杜卡特。

    本票代表客户提前存入的黄金,理论上金匠只是代为保管。见票兑金,认票不认人。

    但是所有金匠都会挪用客户存金,或投资、或放贷,以钱生钱。

    艾尔伯特也不例外。

    生意有赚有赔、放贷也可能收不回来。去年年初的一场豪赌,艾尔伯特不幸赔得底掉。

    当那个金牙强盗找到他的时候,他的金库里拢共只剩一千有零的杜卡特。

    兑给那强盗,他就会当场破产。

    至于艾尔伯特为什么能确定对方是强盗?

    答案很简单:强盗这种人,艾尔伯特见得多了。对方一张口,他就能嗅出强盗的气味。

    听那强盗是外省口音,见对方孤身前来。不知不觉间,艾尔伯特有了一个大胆想法——黑吃黑。

    剩下的事情就很简单——艾尔伯特有个在治安官手下听差的表哥。

    那金牙强盗被抓了起来,投入监牢。

    最开始的时候,艾尔伯特提心吊胆。所以他央求表哥保那强盗一条性命,万一那强盗的同伙找过来,他也好有个筹码。

    日子一久,他也就把这件事抛在脑后,直到今天被陌生军官提起。

    “这事是怎么被捅出来的?”艾尔伯特心中暗骂:“哪个混账眼热举报了我!乌格劳伊?还是科瓦西科?”

    那陌生军官却不接话,反而抓住艾尔伯特话里的漏洞:“那个人没有,其他人就有了,是吗?搜搜看,证明你的清白。”

    艾尔伯特又是一阵赌咒发誓。

    这场风波最终以破财免灾收尾,艾尔伯特需要去诸王堡宪兵队“捐献”一笔钱。

    最后,艾尔伯特不动声色将一小包金币传到陌生军官手里。

    陌生军官的举动却吓了他一大跳,他晃了晃皮袋,听到里面清脆的响声,眯起眼睛反问:“贿赂宪兵?我是不是还要给你写个收条?”

    艾尔伯特被吓了一跳,手足无措时他悲哀地想:“明抢啊这是。”

    他刚刚把最大的把柄交给了对方,好在对方没再为难他。

    “行了,就这样吧。”陌生军官轻哼一声,收起金币,随口问道:“那个金牙强盗关哪了?”

    ……

    西城墙下,一处偏僻的角落,诸王堡城市卫队监狱默默伫立着。

    说是监狱,其实就是几栋破败平房。

    按照惯例,杀人犯这类重罪犯会被带往陆军宪兵队监狱关押,那里有石质监牢和铁栅栏。

    城市卫队的监狱里面都是小偷、债务人和偷税者等囚犯。

    金匠艾尔伯特工坊的风波发生不久之后,城市卫队监狱也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一位军官带着一名宪兵走入监狱,拿着一份“治安事务管理监察司”副司长罗伯特中校的手令,要提走一名犯人。

    牢头也不知道“治安事务管理监察司”究竟是个什么部门,他连这串词都读不利索。

    不过漆封好好地盖在手令上,帕拉图的雄鹰徽章牢头还是认得的——虽然雄鹰下面那行小字他不认得。

    “长官。”牢头领着军官走进牢区,小心翼翼地解释:“前段时间打仗,犯人都被征伐做苦役。您要提的这个人,我也不知道他是不是还活着。”

    军官不冷不热的“嗯”了一声。

    “打仗那段时间,犯人死伤了不少。真的不能怪我呀,我也是……”

    “少废话。”军官皱起眉头,声音如同万年雪一般冰冷:“带路。”

    “哎,好,好。”牢头点头哈腰在前面走着。

    监牢内的光线很差,原本应该关了不少人,因为空气里有一种化不开的臭味。

    但是现在不少牢房都空荡荡的,显然消失的犯人都死在了之前的围城战里。

    在监牢的最深处,军官找到了那名以“盗窃罪”被关入监牢的囚犯。

    原本就黑瘦的金牙“船长”变得更瘦,皮就像油布一样包在骨头上。嘴里的金牙也没了——被牢头全部拔掉,他又成了豁牙船长。

    “就是他。”军官点了点头。

    牢头急忙带人打开枷锁,跟随军官过来的宪兵走进牢房,把囚犯提了起来。

    “是,是你……咳!咳咳!”囚犯艰难地抬起头,借着昏暗的光线看向来者。他话还没说完,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

    “带走。”军官拄着手杖,头也不回地走向牢外。

    干瘦囚犯用几乎听不见的细微声音,喃喃说:“我……我就知道……你们会来的……”

    牢头说着好话,一路把军官送出监狱,还借了一辆囚车给对方。

    ……

    入夜,金匠艾尔伯特的工坊——也是他的家。

    一场复仇正在进行。

    “别!别!别杀我,钱,我都给你,什么都给你……”艾尔伯特连滚带爬地逃向金库:“救命啊!”

    他雇佣的两个守卫连武器还没拔出来,就被闯进来的人放倒。

    金库,躲进金库就安全!

    没等艾尔伯特跑出几步,伴随着一声细微的破空声,他的膝盖突然一痛,身体不受控制地扑倒在地。

    紧接着,他又被人从身后抓住头发,狠狠拽起。

    拽起艾尔伯特的人对着他的喉结就是一拳。

    艾尔伯特身躯缩成一团,捂着咽喉干呕,再说不出任何话。

    “笃、笃、笃。”是手杖点地的声音。

    “是你!”艾尔伯特一下子就回忆起这个声音,还有那柄马首手杖,他艰难地发出破碎的声音:“是你……”

    另一个干瘦的人影从扶杖军官身后走出来,他颤颤巍巍地走到艾尔伯特面前,费了好大力气才蹲下身体。

    干瘦的人影扯下蒙面布,露出黑洞洞的豁牙,把脸贴近艾尔伯特的脸,痛快地笑问:“你好啊……你还记得我吗?”

    光线昏暗,艾尔伯特看不清对方的脸,也认不出对方是谁。他拼命摇头,竭力往后躲。

    “我叫戈尔德,好运……戈尔德。”戈尔德剧烈地咳嗽着,一字一句地说:“你不记得我……没关系,我可从来……没忘记你呀……”

    说完,戈尔德将一柄匕首缓缓刺入金匠的心脏。

    他的动作很慢,既是因为他没力气,也是在享受这个过程。

    金匠抽搐了几下,不动弹了。

    做完这一切,戈尔德仿佛被抽走灵魂。

    他瘫坐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两滴泪水从干涸的眼眶里流出。他看着温特斯:“谢谢,大人……”

    温特斯摇了摇头,搀扶戈尔德站起身。后者还很虚弱,是强撑着来复仇。

    “楼上还有一个女的,几个小孩。”夏尔走了回来,低声说:“控制住了。”

    温特斯看向戈尔德。

    “够了。”戈尔德突然笑了几声:“我没死,他抵命就够了。”

    夏尔又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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