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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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么“数都数不清”?

    在场没有比温特斯更了解赫德诸部内幕的人。

    分明就是两伙赫德劫掠战团,分别从烬流江南岸和北岸进入帕拉图。

    因为赫德诸部自身也在互相攻杀,所以两伙抢劫犯干脆分开行动,免得碰面闹出流血冲突。M..coM

    而且怎么可能“数不清”?三大部有多少家底温特斯早已猜出大概。

    哪个部落敢倾巢出动?不怕被抄了老营?

    不过这条情报依旧非常有价值。

    老商人谈性愈浓,继续大讲他也是道听途说、不知倒了几手的消息:

    北岸的蛮子杀进江北行省,听说与“叛军”打得不可开交;

    南岸的蛮子杀进镜湖郡,被英明神武的亚当斯将军以及诸王堡派来的援兵击败。

    [镜湖郡隶属新垦地,位于行省最北端、毗邻镜湖,地理条件优越、交通方便,是新垦地最富庶、人口最稠密的郡]

    温特斯摩挲着下巴,这半真半假的消息变得越来越有价值。

    赫德诸部大举东侵劫掠,不仅没有诱发红蓝蔷薇的新一轮大战,反而缓和了局势。

    没有什么比“共同的敌人”更能团结帕拉图人。

    最有趣的是“诸王堡派来的援军”,根本就是红蔷薇的部队开进新垦地。

    “看来总归还是亚当斯的头更痛一点。”温特斯觉得有些滑稽,他面无表情点头:“继续往下说。”

    换成其他商人,讲了一些零零散散的事情。

    什么“诸王堡有一名将军被暗杀”、“听说是为女人”、“血夜”,讲得有鼻子有眼,讲述者仿佛就跟着刺客经历全程。

    做烟草、陶器、羊毛生意的商人们大倒苦水,新垦地的经济作物运不出去,都压在他们手里。

    做进口买卖的商人跟着抱怨,外面的东西进不来,他们的生意也惨淡至极。

    两方人越讲越激动,为争夺“谁更悲惨”吵得脸红脖子粗,差点大打出手。

    新垦地一向靠卖出农作物、购入不能生产的东西为生,而两条生命线如今都被战火阻断。

    温特斯拿着小本子,边听边记。

    鼓点般的急促马蹄声传来,侦骑军士冲到温特斯面前滚鞍下马,附耳向温特斯汇报。

    鹿角镇商人们见证了叛军指挥官的情绪变化,从平静冷漠到开怀大笑。

    侦骑军士只说了一句话:“他们来了。”

    温特斯的回答只有一个词:“好!”

    白山郡驻屯军掉头回援,天大的好事。

    如果那位盖萨上校头脑发热,朝着热沃丹猪突猛进。

    那温特斯就只能放弃热沃丹,然后抄了鸢花堡看看能否弥补损失。

    热沃丹兵少、人心不齐、城防不堪一击、军械也极度匮乏。

    新编步兵团全员都在用短矛,因为找不到长而直的矛杆,也没有足够多的钢铁。

    只有骨干士兵才配发刀剑头盔。

    火枪从罗纳德那里缴获来几十杆,然而以新编步兵团的兵员素质根本发挥不出威力。

    他们只敢端在手里打,而不敢下巴贴在枪托上开火。

    弩更少,一只手就能数完。

    单体弓倒是从武库里抄出上百具,但罗纳德都不用这玩意,温特斯更不可能用。

    温特斯手上的无地农民,能开弓放箭的人压根没几个。

    这种部队只能打顺风仗,一群人大喊大叫冲上去。

    要是他们觉得能打赢,一个赛一个勇敢。

    要是他们觉得打不赢,眨眼就能跑得精光。

    以热沃丹的情况,若是被两路大军合围,就算老元帅来指挥也是死局。

    而且老元帅从一开始就不会打这种仗。

    想赢,就必须牵制一路、打一路,打垮一路,另一路也就不敢再来。

    从一开始,温特斯的计划就是牵制白山郡,迎头痛击沃涅郡。

    但若他没能牵制住白山郡驻屯军,对方不管不顾奔向热沃丹。

    那温特斯就只能采取备用方案:

    让出热沃丹,撤到圣乔治河以南、撤到狼镇,乃至撤到大荒原去。

    反正他在热沃丹没什么瓶瓶罐罐,丢掉、砸碎也不可惜。

    热沃丹的仓储早就被清空。粮食大多给巴德带走。钱,温特斯花得一干二净。

    只要敌人敢去热沃丹,他就敢打鸢花堡。

    彼此互捅一刀,看看谁流得血更多、谁更疼——无论温特斯怎么算,都是白山郡更疼。

    安娜不肯提前撤走,为此温特斯把小狮子留在热沃丹。

    如果局势恶化,他请求小狮子带着女眷们直接进入无人区,托庇于赤河部。

    小狮子意外被温特斯托付家人,鼻子有些发酸,难得给温特斯一次熊抱。

    好在上述种种都没有发生。

    温特斯舍得在热沃丹的瓶瓶罐罐,看来盖萨上校舍不得他在鸢花堡的瓶瓶罐罐。

    “好!收拢部队,准备开拔。”温特斯抚掌大笑,向安德烈和部下们说:“剩下就看A先生和B先生的本事了。咱们想想办法,试试能否再带着这位‘英俊’上校散散步。”

    ……

    白山郡部队转头回援的消息向着四面八方扩散。

    留在铁峰郡境内,监视白山郡驻屯军的杜萨克第一时间把情报送回热沃丹。

    温特斯也派出侦骑乘船渡河,往热沃丹带去消息。

    至于白山郡部队,盖萨上校也派出传令兵,给沃涅郡驻屯官齐柏尔上校送信。

    在信里,盖萨上校说明了他的计划:“关键非在热沃丹,叛军长着腿,随时可以弃城而走。关键在于歼灭对方的主力部队,关键在于击杀叛军首领温特斯·蒙塔涅”。

    “消灭二者中任意一样,叛军必将不攻自破。”

    所以盖萨上校敦促齐柏尔上校“暂时撤出铁峰郡”,继续在两郡边境“牵制叛军大部”,等待白山郡方面的消息。

    “成败不在一时,如我部歼灭敌之主力,则热沃丹传檄可定。如我部未能歼灭敌之主力,再行两路合围不迟”。

    ……

    盖萨派出传令兵,便立刻指挥部队,向着漫云谷急行军。

    因为信息传递不可避免的延迟。

    当温特斯得知敌人班师回援,白山郡部队的第二座浮桥已经接近贯通。

    与此同时,盖萨上校的传令骑兵也抵达沃涅郡驻屯军大营。

    见到传令兵时,齐柏尔上校正心烦意乱。

    沃涅郡和铁峰郡之间由森林和山丘隔开,再适合伏击不过。

    所以齐柏尔上校极其小心谨慎,生怕钻进叛军圈套。

    结果叛军没有任何布置,却在森林尽头用“锤堡”挡住他的去路。

    情报里说,锤堡是一座年久失修的木质堡垒,低矮又老旧。

    但是他面前的这座“锤堡”,可完全不是情报里说的那个“锤堡”。

    挡住他的锤堡虽然面积不大,然而深壕、高墙、棱堡一应俱全,活脱脱一座袖珍版星型要塞——肯定是有人推平旧锤堡,又造起一座新的。

    最可恨莫过于叛军居然还有大炮。

    虽然看起来像木炮,但木炮也不是齐柏尔手下这群新兵能挡得住的。

    对方架在墙上的木炮打出两轮交叉霰弹,沃涅郡的新兵就哭爹喊娘地溃败下来。

    齐柏尔上校正在认真考虑,要不要绕过这块硬骨头,直取热沃丹。

    “秃子让你来干嘛?”齐柏尔上校没好气地问传令兵:“他到哪里了?按时间来算,我应该见到他,而不是你!”

    传令兵有些尴尬地回答:“盖萨上校,他……他回白山郡了。”

    “什么?”齐柏尔勃然大怒。

    传令兵连忙把信交给齐柏尔上校:“上校说,让您先回沃涅郡等着他的命令。他让您来,您再来。”

    对方居高临下的口吻,令齐柏尔上校怒不可遏,但他不想和一个小小传令兵计较。

    他撕开信封,一目十行地扫过内容。

    信纸是真的,上面的花纹由特殊工艺制作,没法伪造;

    藏在句首段末的暗号也没错;

    而且齐柏尔认识盖萨的笔迹。

    确认这封信不是假的,令齐柏尔上校愈发暴怒,他拍案怒喝:“他是个上校,我也是个上校!盖萨·阿多尼斯有什么资格命令我?!”

    传令兵不敢应声,把头垂得更低。

    帐篷里的其他军官也是如此,没人敢触齐柏尔上校的霉头。

    “秃子还说了什么?”齐柏尔上校喝问。

    “上校说……说如果他毙杀匪首蒙塔涅,热沃丹也就不用打了。”

    “好哇!好哇!”齐柏尔怒极反笑:“功劳他拿,苦活我干,是吧?是不是?”

    帐篷里愈发安静。

    “传令!第一大队继续围困锤堡!”齐柏尔大吼:“第二、三、四大队,随我前往热沃丹。”

    沃涅郡的百夫长们大惊失色。

    “不行!”萨莱上尉——沃涅郡首席百夫长——情急之下竟直接顶撞长官:“绝对不行!”

    “为什么不行?”齐柏尔上校拳头紧紧攥着,冷笑反问。

    萨莱上尉自知惹恼了驻屯官,但他必须得阻止对方愚蠢的计划:“长官,临阵分兵是大忌,光凭我们四个大队的兵力,不足以对叛军形成压倒性的优势。还请您三思啊!”

    齐柏尔上校的拳头一下一下砸着桌板,就像在敲击众人心脏。

    “叛军主力已经被匪首蒙塔涅带走。”齐柏尔咬牙切齿地问:“你的意思是说,剩下一堆歪瓜裂枣,我也对付不了。你是这个意思吧?”

    “属下绝对不是这个意思!”萨莱上尉急得快要落泪:“如果我们留下一个大队围困锤堡。就等于叛军用六分之一乃至八分之一的兵力,牵制住我们四分之一的兵力。那样,我们就没有什么兵力优势可言了!还是按照盖萨上校的计划,更加稳妥。”

    齐柏尔上校猛然拔出佩剑,狠狠劈向行军桌。

    剑刃深深陷入桌板,桌板下方的支架撑不住,碎成几段。

    “天杀的秃子!”齐柏尔胸膛剧烈起伏着,破口大骂。

    帐篷里就像死一样寂静,其他人连气都不敢喘,只能听见上校粗重的呼吸声。

    过了好一会,齐柏尔上校才平静下来。

    “撤!”他恶狠狠地下令:“撤回钉锤堡去!”

    帐篷里的几名尉官松了一口气。

    “是,我这就去通知大家。”萨莱上尉高兴地抬手敬礼,转身离开。

    齐柏尔上校拿出钱袋,点也不点就丢给盖萨的传令兵。

    “滚吧。”齐柏尔上校坐回椅子,他现在甚至比刚才还生气。

    他看到盖萨的传令兵打开钱袋,似乎在清点钱币。

    这令齐柏尔上校的怒火愈发炽热,但他不想为难一个普通传令兵。

    于是他闭目养神,干脆眼不见为净。

    下一秒,传令兵手里的银币一闪,飞向齐柏尔上校的额头。

    速度接近每秒两百五十米的银币轻易切开皮肤,与齐柏尔的头骨对撞。

    坚硬的头骨被撞开一个缺口,银币钻了进去,在柔软的脑组织中翻滚,形成一个瞬时的巨大空腔。

    最后撞击到颅骨另一侧,又反弹回来。

    齐柏尔身体一滞,猛地向后仰倒。

    帐篷内的其他军官尚未能理解发生了什么,就在几个呼吸间被金币和银币依次点名。

    传令兵垂下头,向着死去的军官们默哀。

    哀悼很短暂,传令兵取下尸体上的佩剑——他身上什么武器也没有,入营时都被搜得干净——随后把油灯放在帐篷旁边。

    火蔓延得很快,中军大帐迅速被烈焰吞没。

    传令兵提着佩剑离开帐篷,滚滚声浪扫向四面八方:“驻屯官已死!投降不杀!”

    令人胆寒的军号声则从四面八方传来,作为对这一记爆音术的回应。

    “中校得手了!”堂·胡安的面部肌肉都兴奋到抽搐,他一跃而起,拔剑大吼:“杀!”

    “杀!”铁峰郡步兵团的士兵们呐喊着壮胆,咬牙冲向敌人的军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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