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三十四章 一宫邮市(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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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 这个典故有据可查的是,说过去的津门有个吹糖人的,技术不精。

    由于复杂的东西吹不了,上街做生意,只能糊弄孩子吹出一个圆球来。

    说是个什么东西呢?

    捏吧捏吧,就说是个大糖梨吧。

    还别乐,在津门,这不算什么过错。

    津门人历来认为谁能把大话说圆了,谁就是英雄好汉。

    尤其是为了讨生活为之,不丢人。

    乡下人肯定是用不着吹大梨的,但街面上混的津门人就不一样了。

    必须得镇住别人,才能有饭吃,否则就一碗饭,哪儿就轮到你吃了?

    除此之外,津门人还能熬鳔。

    这又是什么意思呢?

    其实原意指的是把鱼鳔熬成胶。

    这是个慢功夫的活,性子急的人干不了。

    津门人往往借用熬鳔的过程,来形容生活中的一种现象,没完没了。

    要说一个人一心的只想干点什么事儿,就说这人和什么东西“熬鳔”。

    所以可想而知,这蘑菇队围在四个京城外企高管的身边,吹嘘赌咒的打保票,外加起腻磨缠,这对几个京城人来说是种什么滋味?

    那真能把他们活活磨死和缠死,吵得他们根本没法专注精神,熬的他们什么正事也干不了。

    如果说这两招要都扛住了,那人家还有第三招呢,就是念山音啊。

    转弯抹角指桑骂槐的说些刺激人的话,津门人称为“念山音”。

    因为津门人说话齿音重,说出来就成了“念三音”。

    这招可厉害,堪称魔音贯耳,是武术至高境界。

    不但能让人心浮气躁,怒火横生,而且特别能毁事儿。

    因为这种技术不是公然的说坏话,而是以友好的假面,说不友好的痒痒话。

    比方说,就在齐彦军和沙经理他们进了花园,初步跟两个看着衣着体面,比较文雅,似乎经济实力也不错的人交流起行情,商量起价钱的时候。

    跟着他们身后的人里,就有人开始念叨了。

    “真行啊,穿西装的只跟穿中山装的谈生意,这叫嘛?这才叫人以群分物以类聚。不怪人家不理咱啊,谁让咱衣服差着意思呢?早知道今早出门,我也好好捯饬捯饬自己啦。常言说的好嘛,扫帚疙瘩打扮打扮也能有三分人样,狗熊穿袍子也能当人……”

    听听,这嘴欠不欠?这话好听吗?

    可挑不出毛病来,这小子夸别人穿着体面,自己也想学,还能有错吗?

    还有人随后是这么说的。

    “行啊,这年头邮市是兴旺啊,谁都不会想到谁能发财。好好谈啊,祝你们都发财,趁着好时候靠着鼠票多挣几个。说不定回头赶上个浪头,连本带利都赔进去了。我说的可是好话。”

    这好话就更不好听了,明明是念三音,谁能咽下这口气?

    当然,人家那两个体面的,也是津门人,自然也不是省油的灯。

    绕脖子的话,照样也会说。

    “大伙都是好意,知道你们盼我们生意做好。可做好做不好的是我们自己个的事儿,再说连本带利赔光,那就咸吃萝卜淡操心了。”

    也是念三音的,又把话回过来了,可生意也没法再谈了。

    因为没人愿意平白惹麻烦的,看出来这几块滚刀肉把着不让人的路数,谁还愿意跟几个京城人沾包啊?

    所以最后没辙啊,堪称一句话成千古恨。

    齐彦军他们几个最后只能忍痛,低价抛出点货喂饱了这些门口的蘑菇队,才算破财免灾,获得了在花园里谈正经生意的权力和机会。

    可事儿办到了这份儿上,还是不能一马平川。

    因为这帮蘑菇队会散消息啊,用不了多久,这帮人就把京城人的信息和底细传给他们市场里的熟人了。

    再加上津门人的各色,这地方和哪儿哪儿都不一样。

    大多数的地方都是看着穿着好的,有派的,捧着拍着哄着,唯恐不跟自己做生意,唯恐不能长期合作。

    津门人可不是,这儿的人不崇拜贵族,不宠着明星,也不买有钱人的账。

    只以平民意识对待世界,最烦充“大尾巴鹰”的。

    绝没有一个大款能在津门飞扬跋扈的,这里专宰有派的,专宰穿的好的。

    你看着越优越,越显摆,津门人越不会放过你,能宰你俩绝不饶你一个。

    而且只图眼前痛快,哪那么多以后啊!谁知道以后什么样?

    所以齐彦军他们在这儿抛货,那憋屈急了,用津门话说叫“囚闷”。

    要有一比的话,大概跟电视剧《大宅门》里白景琦在济南当棉袍的遭遇类似。

    问的价,只有一家比一家低的,绝没有一家比一家高的。

    作为京城人的角度,齐彦军他们是死活想不明白,怎么有时候开始聊得好好的。

    怎么一进餐馆一喝酒一摆席一谈长期合作,反倒坏事了,价又重新往下杀了呢?

    津门人就跟都受过统一排练似的,总是笑眯着眼睛,统一口径的在反悔的时候说,“您几位还在乎这点儿吗?您几位都是京城大老板,这对您来说算什么呀,您能把这点儿事当回事吗,说出去都没人信。”

    总之,在津门的几天里,这四个皮尔卡顿的高管心里的滋味真是一言难尽啊。

    最终的结果,他们用差不多一万版的鼠票套出了九十二万的现金,远比他们预想的八折价格要低得多。

    以至于他们回京的时候,切齿之痛油然而生,一路上都在火冒三丈的骂街发泄。

    骂一宫市场卖价高,收价低,难以想象的黑。

    骂津门的路是歪的,所以这里的人和这儿的路一样,都心术不正。

    甚至一起发誓永远再不来津门做生意了。

    说实话,他们不是不能接受在津门被人当瓜切了,关键是他们输的不服气。

    四个人加起来会三门外语四种方言,可还是说不过津门人。

    谁都没想明白问题究竟出在哪儿,怎么就被津门人三绕两绕,就稀里糊涂地缴了械。

    不过,好的一面是,战术上输了,战略上还是赢了。

    1985年5月的一宫邮市就像一口大锅,里面热气腾腾地煮着饺子。

    下面大火正旺,不缺柴火,上面汤水已开,不停地有新的饺子争先恐后地跳进去。

    没有任何间隙,脚无立锥之地说的就是这里,所以套现是有市场基础和充裕资金支持的。

    毕竟他们还是听宁卫民的话,带回来了大笔的现金,再往后谁乐谁哭还说不准呢。

    而且他们也通过这件事懂得了做市的不易,真干和眼看是两回事。

    也就理解了宁卫民急于套现的心理。

    更佩服宁卫民运筹帷幄,牢牢的掌握着市场,能把大家的财富滚雪球似的做到这个程度。

    真有本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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