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09 留给林三酒的影像信件(6)(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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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妈,你去哪?

    养母没有说话。她在死亡之前,留给我的最后一点点东西,是她的大拇指,在我的手上轻轻地抚了一下——像鸟的羽毛扫过那么轻,像睫毛在不远处合拢那么轻,像一口消散的气那么轻——然后就垂落下去了。

    这是我来到养母身边以来,第一次见到她没能有始有终地做完一件事;这件事是宽慰我。

    我茫然地坐在她身边,清楚记得有一个时刻里,我在想,我所观赏过、享受过的人类痛苦,与我此时心中产生的感情,是否接近?有多接近?

    我会因此改变吗?

    最后一个问题,我永远也不会知道答案了,因为当我抬起头的时候,发现那两个人还有呼吸。

    我给你简单讲讲我是怎么破坏第一条规则的吧,那以后更多的,不细说也罢。

    他们身上好东西很多,至少在当时的我看来很多。我在能力的帮助下,近乎无师自通地懂得了该怎么寻找、使用特殊物品,以及如何利用我身边的一切资源。

    “我啊,早就想摆脱那个一直管束我的负担了。”

    我说着,在苏醒过来的男人面前,放下了一只热腾腾的锅子。

    “拥有能力的那一个人,已经被我杀了。但你只是个打下手的,我觉得罪不至死,何况你们还帮我摆脱了我的养母。我们吃完这一顿晚饭,我就放你走。”

    他当然不敢吃。

    “我同伴的尸体呢?”他谨慎地问道。

    “这你就不必操心了。”我说,“难得有肉,我也不会因为给你下毒而浪费掉。”

    他盯着我,眼睛一眨不眨;我没耍一点花招,只是从同一只锅子里盛出两碗肉,一碗放在他面前,一碗放在我自己面前。

    “我的炖牛肉是一绝,”我叉起了一块肉,放进了嘴里。“我的养母也这么说。”

    饥饿,香气,安心,都是很好的开胃药;那个我已经忘了名字的男人,在看着我吃完了一碗炖肉以后,终于没忍住,大口大口地把自己碗里的也吃空了。

    他当然知道自己有可能吃的是人肉。

    他就是不知道自己吃的,究竟是谁的人肉。

    “好吃吗?”我亲切地问道。在得到了肯定的回答以后,我说:“那你低头看看吧?”

    你记得我找到的止痛药吗?

    在他还没有醒来的时候,我给他喂了那么多,我甚至都惊奇于他没有因为服药过量而死了。

    我下手的时候,很小心。他身上本来就受了不少伤,即使吃了止痛药,不适难忍也是少不了的;我挑着像大腿、胳膊、后腰这样肉厚的地方,平平整整,仔仔细细地切下来许多条,又好好地为他做了止血(烧灼)包扎。

    当他低下头的时候,我坐在桌子另一边,双手交叠,闭上了眼睛。就像交响乐会一样,沉浸进去,才能享受到一波比一波更强烈的愉悦,捕捉到庞大音节中细微而微妙的变化。

    多亏了他们身上的养伤复原类物品,光是这一种乐趣,我就足足享受了五天。新笔趣阁

    这种玩法可以变化出很多花样,比如让他们比赛吃对方的肉,谁吃得快,谁就可以免受刀割一天;或者互相在对方的身上点菜,达到一定重量才合格……你大概不会爱听这样的细节。

    喂肉还只是最简单的开始。我更喜欢精神上的折磨;我不用去搜寻食物和药品了,所有的空闲时间,都用来设计最精妙的折磨方式。我可以大言不惭地说,我后来也果然令他们体会到了一切人类能够体会到的负面情绪——值得一提的是,肉体只是辅助手段,最了不起的折磨工具,是希望。

    养母定下的规则,我几乎在他们两人身上都违反完了。

    我知道本质上而言,我这是在复仇;可是养母没说复仇是不是可以的——更何况,就算可以,复仇的手段也不一定要这样残酷不可,所以我依然是违反了规则,连钻空子也不算。

    那是我最幸福的一段时间,也是我最不幸的一段时间。

    每一日的时光都是血红色的,脑子里也是嗡嗡的,不知道是兴奋,还是别的什么混杂的情绪……以至于我如今回忆起来,竟有很多地方都记不清了。

    我记得惨叫和啼哭,记得其中一人疯疯癫癫的笑,记得我家里那一股挥之不去,终于被我习惯了的恶臭;在那段时间里,我甚至忘记了给养母的竹芋浇水,只记得有一天,就好像如梦初醒似的,我朝它看去的时候,发现它早就已经枯死了。

    假如我能产生羞愧心的话,我想我会的。但可惜我不能。

    在我的玩具终于死掉以后,我在二十年里,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彻底离开了我的家。

    我想过,要把养母的拇指骨带在身上,她的尸体差不多也该降解完了;但是我在她的墓前转了几圈,最终还是没有动她,走了。

    没必要让妈妈一直看着那样的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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