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当头棒喝(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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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转弯弄得有点不知道说什么才好,虽说这话怎么说都好像没说完,可是人家摆明了送客,倒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关键是他此刻心中也是一团乱麻,便只道:“无论是在公还是在私,钱某人都得多谢九娘子援手之谊,何来得罪一说,九娘子这些话,我会如实禀告县尊大人,若有什么进展……”

    米玉颜摇了摇头:“那倒是不必,今日这些话原本不该我说的,至于钱先生说的这点微末小事,更是不需挂怀,钱先生身份敏感,我们米氏一族升斗小民,族中人一贯谨慎度日,再也经不起什么风浪……”

    钱师爷哪还能听不懂,米玉颜这么直接的意思,就是希望他不要再找上门来,虽说心里不大痛快,却也能理解,当即便道:“钱某明白九娘子的意思,若是日后要寻九娘子,该当如何?”

    米玉颜抿了抿唇,实在不知如何作答,钱师爷这回倒是没有勉强,拱手作揖辞了出去……

    钱师爷坐的马车停在西市街口,此刻他却不知为何,很是不想回去,和米玉颜的这番交谈,可以说是完全颠覆了他从前对蔺南,对做官,对治世的认知,他现在心中极其混乱,更不知回去之后,如何把这些话,说给东翁。

    他们这些人,包括郁县尊在内,从前读书习学的,都是阳谋,信奉朗朗乾坤,君子当行大道。可今日突然有个人告诉他,在西南这样的乱局之中,他们从前所学所想的那些,都行不通。

    实事也证明了,这话绝非虚言,否则的话,这满大云,有哪个地方敢如此嚣张,将一县之尊家中的姐儿直接带走?关键是,这一县之尊还只能忍气吞声,不敢大动干戈?

    简直是有辱斯文,斯文扫地,说得难听点,就是被骑在脖子上拉了屎还不敢有什么动作,这样的事,大约也只会发生在西南,这处大云朝廷已经失于控制的地方了。

    现在的情况是,不知道有多少人知道这件事,尤其是西南官场上这些人,大凡知道的,只怕也都是站干岸看笑话,没拍两下巴掌就算是还有点人性的良知了,只怕是只有他和他们家县尊还自以为隐瞒得极好,可事实上,只怕他们就是别人眼中的小丑而已。

    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刻,钱师爷突然有种无与伦比的愤怒和悲凉,这是他从前从未有过的感受,便是事发的时候,他也没有过这种感觉。

    钱师爷不自觉朝着与马车相反的地方走去,越走越快,越走越快,最后竟然突然停了下来,就站在西市喧嚣的大街上,这熙熙攘攘的人流便如同洪流一般……

    在此刻,钱师爷第一次感觉,这就是被粉饰出的太平,实际上却是波涛汹涌,这样暗藏在深处的旋涡,根本就不是他和他家东翁这样的人,可以看得清,制得住的。

    想到这里,钱师爷不由自哂冷笑,别提什么看得清,制得住了,便是搅浑水,他俩加在一起,只怕都差点火候。

    再回过头想想,那米家九娘子这番话,虽然都是大实话,其实不仅把他和他家东翁都骂了进去,甚至还在暗讽,派他们来的人便是用错了人,他倒想问问,究竟什么样的人来,才能扭转这局面?

    钱师爷失魂落魄回了县衙后宅,到了郁县尊书房时,依旧面色极差,郁县尊见状,连忙请了钱师爷坐下,又亲自倒了茶水,递到他手上,看着他一饮而尽才问道:“先生这是怎的了?莫不是事情办得不顺利?米家那个姐儿改了主意?”

    钱师爷这才想起来,把手里一直下意识提着的匣子递到了郁县尊书案上,摇头苦笑道:“事情倒是没什么不顺利,米家九娘子一口便答应了,只说会送到桑晚先生那里,她不要这个名声,说是他们米家小门小户,担不起这样的声名。”

    郁县尊闻言,有些愕然看向钱师爷:“这是她一个小姑娘说的话?”

    钱师爷点了点头,脸色依旧灰败:“不仅如此,她还说臻姐儿的事,怕是我们查错了方向。”

    若说前头郁县尊还只是意外,这下便是心中大骇了,想起米玉颜的身世遭遇,他还以为她是知道了些什么,当即便不由自主站起身问道:“她怎么说的?”

    “她说贼人很有可能是走的水路把臻姐儿她们劫走的,而且这件事可能是蔺南城里的人做的,她还问了些胡员外的事,看上去应该是对这位胡员外极其怀疑。”钱师爷照实禀道。

    “这是她的猜测还是有什么实证?”郁县尊听了这连着几个可能和怀疑,倒是稍稍平静了些。

    钱师爷便把米玉颜那些话都说了一遍,又道:“虽说我感觉她也是猜测,但是不能否认,她比我们想得更加周全,而且她比我们对蔺南这一带更加熟悉,她说这蔺南城里必有魑魅魍魉,那极有可能便是真的,不过是我们派出去的人对这地方不熟悉,又或是有人存心想让我们看到什么,便给我们看了什么。”

    “你是说那胡员外便是这城里的魑魅魍魉?这事儿就是他做下的?可这还是说不通啊,动机是什么呢?他一介商贾,为何要做下这件事呢?”郁县尊思忖了片刻才摇头。

    “东翁,我觉得米家九娘子说得有道理,蔺南这地方,不是能以常理忖度之处,东翁,你再想想她说的这些话,就没觉着,咱们是不是来错了地方,又或者,必会有负所托?”钱师爷见郁县尊的感触,似乎没有自己那般大,不由有些着急。

    郁县尊苦笑着摇头,他知今日钱先生这样自视甚高的人,突然被一个年不过及笄的女子当头棒喝,定然情绪会有很大波动,不由安慰道:

    “不瞒先生,自打臻姐儿莫名其妙失踪之后,这种无力感经常便萦绕在我心头,挥之不去,却也无法可想,只能走一步看一步,所幸天家大约也知道此处极难,只是让我们当个眼线和钉子而已,不必自视过高,也不用妄自菲薄。”

    钱师爷闻言,讶然抬头看向郁县尊,这一刻他才明白,原来看不清形势,自视过高的,只有他一人而已……

    郁县尊见钱师爷这般模样,干脆说道:“先生不若去趟蔺南山,除了给桑晚先生带个话,顺便也好消散消散。”

    钱师爷见郁县尊如此说,便知他的真实目的,是想让自己上山去求证一番,也没再多说什么,只是点头应了,转身出门,干脆要了匹马,骑着出了城,往蔺南山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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