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三章(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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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又一个鲜活的生命在前方出生入死、冲锋陷阵,最后养出的,却是这群趴在他们身上吸血的鬼魅。

    娄玉宸是其中一个,但绝不是唯一一个。

    他们心安理得地享受着旁人用性命换来的和平,却竟然、竟然还敢将主意打向奚陵。

    眸中风云翻涌,林荫遮挡的暗处,白桁面无表情,听着娄玉宸火上浇油的声音。

    “我和他们怎么能比?”

    “我是自然诞生出来的,他们是人为创造出来的;我的出现是人族的奇迹,而他们只是我的仿制品。从一开始,他们的使命就已注定,那就是为战争牺牲!”

    许是迟迟没见白桁动杀手,娄玉宸误以为他是忌惮,都到这时候了,脸上竟还带着优越,“我们赋予他们生命,他们就该为我们做任何事情。”

    就该?

    简简单单两个字,既否定了奚陵前半生的征战,又揭过了奚陵后半生的苦难。

    他走近,在对方警惕地回视里,不给娄玉宸任何反应的余地,直接伸手,捏碎了这只说不出人话的下巴。

    是真的捏碎。

    痛呼声响彻树林,碎裂的骨刺扎进了白桁的指节,白桁将娄玉宸摁在地上,高高举起手臂。

    拳头砸向肉-体,沉闷,却令人心惊。

    原来就算是半魔,死的时候,也不会比普通人慢上太多。

    鲜血迸溅,炸裂般喷向周边,从完整的躯体,到看不出来人形,再到一大片肉泥,白桁彻底失控,直到娄玉宸只剩了半个脑袋,才终于慢慢收回了胳膊。

    至此,徐雁竹等几个已经看得心惊胆战。

    他们从未见过这样的大师兄,一度连上前安慰都有些惴惴,后来终于鼓起勇气,才发现也没什么必要安慰。

    ——白桁根本听不见。

    他好像失去了对外界的感应,满心满眼,只有为奚陵报仇这一点,几人的安慰他全都没有回应,锤完肉泥以后,就坐到了一边。

    那是之前奚陵坐过的位置,白桁曾拼了命的跑到这里,得到的却是一个短到可怜的拥抱,和毫不犹豫的推开。

    白桁其实能大概猜到一点奚陵会推他的原因。

    而正是因为能猜到,才更为自己的无能为力绝望。

    他甚至不确定奚陵此刻是尚有神智还是已经疯了。

    更不确定……会不会已经如尊胜老祖所预言,出了什么事。

    他闭上眼,遮住眼中越发翻涌的狂躁与颓唐。

    众人本以为,娄玉宸的死是白桁情绪发泄的结束。

    却不曾想,这仅仅只是一个开始。

    须臾,蔫头耷脑的祁夙夜回来了,郁闷地缩在角落踢石头。

    他的魔生,遇到了有史以来最大的挫折。

    他居然找不到奚陵。

    不、不仅仅是魔生。

    狗生也没这么失败过。

    左思右想,祁夙夜也想不明白原因。

    但这其实并不奇怪。

    毫不夸张地说,奚陵若是刻意想要隐藏,这世上没几人能成功追踪。

    这可是几十年间,在无数次追杀魔物与被魔物追杀中练就出来的本事。只是大部分时候,奚陵都不屑于藏罢了。

    “祁夙夜。”

    一个声音忽然响起,将自闭中的红衣青年唤醒。

    他一顿,对方还在继续:“帮我杀了他们。”

    低沉的声音古井无波,白桁说这话时,甚至连脸都没转,一动不动地背对着祁夙夜,他身上有半边阳光半边阴影,还有大片鲜血淋漓,配上那张几近完美的脸,这一刻的他,像是尊诡异的血腥雕塑。

    祁夙夜反应了一会,才意识到“他们”是谁。

    ——出了洞天以后,娄玉宸还在矜矜业业找奚陵搞事,可他的同伴们却趁着他分散了全部火力,刚一出来,就躲的躲,藏的藏,一个比一个溜得利索。

    伤害过奚陵的人白桁一个都不想放过,但天地宽广,要找一大群脸都没露过的、穿着兜帽的人,实在难如登天。

    但白桁知道,祁夙夜有这个本事。

    有些谨慎地看了他一眼,祁夙夜却并没有立刻答应:“我凭什么帮你?”

    虽然这是个光明正大可以杀杀杀的好机会,可是不知怎的,每次对上白桁,祁夙夜总不自觉有些戒备。

    这大概是不太灵光的人对聪明人的一种天生警戒。

    “我让祁旌给你做顿饭。”

    “什么?!”祁夙夜一瞬间声音都变了。

    一百年了!

    祁旌居然是会做饭的吗?!

    当即转了身,祁夙夜急吼吼地往外跑,生怕晚了白桁会反悔似的。

    知道他是个天魔、并一直有些防备的其余众人当即一言难尽。

    毕竟他们怎么也想不到,有朝一日对一个魔头放下戒心,居然会是因为对方过于……嗯,单蠢。

    之后,就仿佛娄玉宸的循环。

    祁夙夜效率很高。

    白桁的要求是“帮他杀”,但祁夙夜为了证明自己有在认真办事没有忽悠,还一个又一个把人都叼回来了。

    有活的,也有死的,还有些半死不活的,祁夙夜杀得很开心,白桁则是静静地看着,从头到尾面无表情。

    祁夙夜愣是让他瞅得有些不好意思,想了想,将一个老头分给了他。

    好像是叫什么……谭长老?

    却万万没想到,这小子比他狠多了。

    祁夙夜短短两天,受到了第三次冲击。

    第一次是发现奚陵比他还像个魔头,第二次是找不到奚陵,而现在,他觉得白桁也比他像个魔头。

    他的魔生真的无比坎坷。

    梅文朔看到白桁的时候,入目的正是谭长老落在他手里的这一幕。

    可这人早死透了,白桁状态明显不对劲,这样下去不是个事,他叹了口气,第一个看向徐雁竹。

    那意思

    是:你去劝劝。

    徐雁竹当即瞪了回去:你怎么不去?!

    那当然是因为怂。

    理直气壮回视,二人僵持无果,最后齐刷刷看向华珩。

    华珩当即语塞。

    开什么玩笑,当年拦住奚陵不让他见白修亦那件事他至今都还心里有愧,哪有脸找白桁。

    让余顺去那更不合适,他修为就那么一点,万一白桁没注意误伤一下,恐怕人当场就没了。

    大眼瞪着小眼,就在他们已经准备要一起去的时候,一个意想不到的人突然出现。

    裘翊一惊,华珩一愣,祁夙夜颠颠地凑上去再被推开,徐雁竹更是呼吸一滞,难以置信地看着抓住白桁手臂的身影。

    今天究竟是个什么日子?

    大师兄,二师兄,三师兄……一个转世重生,一个死而复生,一个轮回再世为人,已经空了的玄阳门,一不留神,齐了大半。

    “大师兄。”

    霜雪般的声音清清凉凉,刚一响起,就成功让还在对谭堂主麻木抬手的白桁顿在原地。

    很早之前,几个师弟师妹就曾言,和二师兄说话,心很快就能静下来。

    这其实是和祁旌修的心法有关,那心法不仅让他看上去更加冷淡,还能起到一定的凝神静气的效果。

    平时对白桁作用不大,这个时候,效果则非常显著。

    “你还好吗?”难得温和,祁旌的目光有些担忧。

    其余几人也都走了过来,关切地看他。

    白桁不说话,只是在扬手间,击倒了一个试图逃走的兜帽人。

    这是最后一个。

    至此,洞天中对奚陵动过手的,主谋已经全部身死,兜帽人没死的也都是身受重伤。

    像是终于了却了一个执念,白桁捂着脸,坐在了一处树根上,很长一段时间一言不发。

    直到——

    “我喜欢他。”

    猝不及防,毫无预兆,整张脸埋在手中的男人低着头,突然沉声开口。

    一出口,直接将一半人震撼得猛然侧目,瞠目结舌。

    没震撼的则是因为早已知晓。

    白桁已经放下手,重新抬起了头,坦坦荡荡地和几人对视着。

    百年前,奚陵苦苦追求,白修亦却始终藏着掖着,以至于除了一个非玄阳门人的梅文朔,到死也没有人知道,他们曾经相爱过。

    甚至包括奚陵。

    这一世他不想再藏了。

    他想要所有人都知道,白修亦喜欢奚陵。

    知道玄阳门那个大弟子,心悦他的小师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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