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长相思.1》(17)(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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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思往事,易成伤

    当春风吹过中原大地时,高辛大王姬向轩辕王写信请求,希望能在母亲忌日时,去轩辕祭拜远葬在轩辕山的母亲,尽一份孝心,也希望代母亲在轩辕王膝下略尽孝心。

    信是大王姬亲所写,落着大王姬的印鉴,由高辛王派特使送到轩辕王手中。

    轩辕王完后,让近侍向所有臣子宣读了信,于情于理,都没有人能反对一个女儿祭拜母亲和想见外祖父的要求,所以众官员商讨的自然只能是如何接待高辛王姬。如果只是高辛王姬,并不难办,可她不仅仅是高辛的王姬,她还是轩辕王的外孙女,她的母亲为轩辕战死。商讨的结果,在不越制的情况下,自然是越隆重越好。

    当桃花开遍中原大地时,小夭离开五神山,玱玹作为小夭的表兄,在小夭的要求下,陪同小夭一起赶往轩辕山。

    仲春之月的第二十三日,小夭到达轩辕城,小夭的两个舅舅轩辕德岩、轩辕禹阳带着五位表弟,和一众官员来迎接小夭。

    扰攘一番后,德岩对小夭说:“本该在上垣宫接见来使,可父王年纪大了,行动不方便,这些年又不耐烦见人,所以由你七舅舅设宴款待使团,父王就不接见他们了,只在朝云殿等着见你。”

    小夭笑道:“好的,那就请舅舅带我去拜见外祖父。”

    德岩道:“王姬,请!”

    几个德岩的侍从好似不经意地把玱玹隔绝在外,显然没有人认为玱玹也该去轩辕山。小夭站在云辇前,问道:“玱玹表哥不一起去吗?”

    德岩笑得和蔼,“父王并没有说召见玱玹,已经为玱玹安排好住处,王姬不必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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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位小夭还没记住名字的表弟笑道:“姐姐放心吧,我们会陪着大哥的。”

    小夭笑了笑,向着玱玹走去,轩辕的侍从想拦,小夭笑盯着他们,好似在问,你们有胆子拦我?而随小夭来的高辛侍卫们已经手按在了兵器上。众人迟疑间,小夭走到玱玹面前,拉住了玱玹的手,对德岩半撒娇半赌气地说:“以前住在朝云峰时,都是玱玹表哥陪着我,如果表哥不陪我去,那我也不要去了!”

    德岩笑道:“不是舅舅拦阻,而是父王没有召见他,我们实不敢擅自做主。”

    “若外祖父怪罪,自然有我担着,不用舅舅担心!”小夭拽着玱玹就想登上云辇,两个轩辕侍卫拦住了他们,不许小夭上辇车,小夭盯着德岩:“玱玹表哥真不可以去?”

    德岩说:“王姬见谅!”

    小夭的脸色沉了下去,扬声对所有高辛侍卫下令:“既然轩辕不欢迎我来,立即返回高辛!”小夭拖着玱玹就走。

    高辛侍卫们立即开道,排列出整齐的队形,竟然真的打算立即返回高辛。德岩小夭不像是假装,着急了,“王姬,不可胡闹!”

    小夭怒气冲冲,扯着嗓子喊了起来:“我胡闹?有人会不惜万里迢迢跑这么远来胡闹吗?我堂堂高辛大王姬,有什么东西是在高辛得不到的?我母亲为轩辕百姓战死,我不远万里来祭拜母亲,诚心诚意要拜见外祖父。只是想让自小就熟悉的表兄陪我一起,轩辕侍卫却阻我登上云辇,我倒是要请全天下的百姓为我评评这个理,是我胡闹,还是轩辕无礼?”

    德岩哪里想得到小夭的性子竟然这么泼,居然像泼妇骂街一般嚷嚷,若今日真让小夭就这么走了,把事情闹出去,他可就要被万民咒骂了,父王也必定发怒。德岩只得忍下,安抚道:“王姬误会了,绝无人敢阻止王姬上车。”

    所有轩辕侍卫都退让到一边,小夭目的已经达到,见好就收,拉着玱玹登上了云辇。

    待云辇腾上云霄,小夭向玱玹,玱玹紧紧地握住她的手,唇紧紧地抿着。二百多年前,年少的他在四位王叔的逼迫下,孤身一人离开了轩辕山,当时,他站在船头,回身着渐渐消失的朝云峰时,就在心中发誓:我一定会回来!

    云辇停住,婢女们恭请王姬下车。

    玱玹和小夭下了车。

    玱玹仰头着宫门前的匾额,上面是祖母亲写下的“朝云殿”三个大字,他不禁在心内说道:奶奶,爹爹,我回来了!漂泊异乡二百多年的我回来了!我让你们久等了!

    小夭也仰头着匾额,三百多年前,这座宫殿里,曾盛满了她和亲人的欢笑,今日归来,却只剩下了她和玱玹。

    玱玹和小夭相视一眼,两人同时举步,一起跨进了殿门。

    小夭面无表情,走得很慢,玱玹随在她身后,也是慢慢地走着。

    小夭走进了前殿,一个须髯皆白、满脸皱纹、苍老清瘦的老头歪靠在榻上,好似过于疲惫,正合目而睡。听到小夭的脚步声,他睁开了眼睛,向小夭,视线依旧锐利。

    小夭和玱玹不知为何,都想起了弥留时的祖母,他们心头一酸,齐齐跪下,不约而同地说道:“孙女(孙子)回来了。”

    轩辕王微微抬了下手,“过来。”

    小夭和玱玹磕了三个头后,才起身,走到轩辕王的榻边。小夭随性惯了,一屁股就坐在了榻上,玱玹却是恭敬地站着。

    轩辕王着小夭,“你长得不像你娘,不过你这脸形、嘴巴倒是真像你外祖母,简直和我遇见她时一模一样。”

    小夭记忆中的外祖母容颜枯槁、满脸皱纹,小夭实不知道究竟像不像,只能微微一笑。

    轩辕王好像猜到小夭所想,说道:“你外祖母也曾和你一般年轻过,她的美貌和才华曾名满大荒,很多好儿郎都想求娶她,可惜,她选错了人。”

    小夭愣住,不知道该接着说什么,既不能说外祖母的确嫁错了人,更不愿说外祖母没有嫁错。因为她也的确有感觉,外祖母和外祖父只怕不和,在外祖母去世前那几年,外祖父从未来过外祖母,准确地说,除了外祖父提着剑想杀母亲那次,小夭从未在朝云殿见过外祖父。直到外祖母去世后,外祖父重伤,才搬到了朝云殿。

    小夭的沉默像是认可了轩辕王的说辞,轩辕王却未介意,依旧微笑地凝视着小夭。

    轩辕王向了玱玹,微笑散去,不像小夭时的温和欢喜,而是苛刻挑剔的。玱玹没有低头,只是微微低垂着眼眸,任由轩辕王打量。

    半晌后,轩辕王才说:“我还以为你被高辛的风流旖旎消磨得已经忘记了怎么回来。”

    玱玹跪下,“孙儿让爷爷久等了。”

    “你回来是为了什么?”

    玱玹刚要回答,轩辕王说:“想好了再回答我,我要听藏在你心里的话。”

    玱玹沉默了一会儿,目视着轩辕王,坦然地说:“我想要轩辕山;还有个原因,也许爷爷不相信,但我的确想见爷爷。”

    轩辕王不为所动,冷冷地说:“你的两个王叔、五个弟弟都想要轩辕山,你若想要,自己想办法,我不会帮你。就如这回朝云峰的路,只有你自己走到我的面前,我才会见你。”

    “是。”

    轩辕王微合了双眼,说道:“不要怪我心狠,你若不凭借自己的本事拿到,即使给了你,你也守不住。”

    “孙儿明白。”

    轩辕王道:“你们下去休息吧,我住在你祖母以前的屋子,别的屋子都空着,你们想住哪里就住哪里。我不喜人声,殿内的侍女很少,你们若不习惯……”

    小夭插嘴道:“没什么不习惯的,外祖母在时,也是没几个侍女,我记得后殿的荒草长得和我一样高,我和哥哥还在里面捉迷藏。”

    轩辕王闭上了眼睛,笑着挥挥手。

    小夭和玱玹轻轻退出大殿,两人沿着朱廊,绕过前殿,到了他们以前居住的偏殿。庭院内长着高高的凤凰树,树冠盛大,开着火红的凤凰花,一切仿若当年,凤凰树下的秋千架却已无影无踪。

    小夭神情恍惚,像是做梦一般走过去,一阵风过,满天花雨簌簌而落,小夭伸手接住一朵花,拔去花萼,放进嘴里吮吸花蜜吃。她笑着回头,对玱玹说:“哥哥,和以前一样甜。”她把一朵花递给玱玹,玱玹接过,也放进嘴里吮吸了一口。

    他们身后跟着两个侍女,一个是跟着小夭来轩辕的珊瑚,一个估计是指派来服侍玱玹的,叫桑葚。

    珊瑚问:“王姬,就住这里吗?”

    “就住这里。”小夭用手指指,“我住这一间,哥哥住那一间。”

    珊瑚进去了一圈,说道:“虽然布置得很简单,但应该经常有人打扫,挺干净的,被褥帐幔也都换过。就是这庭院内有些脏,奴婢把这些落花都扫了,着就干净了。”

    小夭道:“别扫!我小时候,四五天才扫一次,那些落花也不扫走,外祖母让堆到树下,由着它们慢慢地烂成泥。”

    小夭和玱玹坐在廊下,都不说话,只是默默地着凤凰花。

    珊瑚知道王姬的性子,不再管她,自己忙碌起来。珊瑚胆大嘴甜,很快就和桑葚说上了话,在桑葚的指点下,两人准备好洗澡水。小夭和玱玹都是早习惯自己照顾自己的人,没要她们服侍,自己沐浴更衣。

    等两人洗完澡,珊瑚和桑葚端来晚饭,小夭和玱玹就坐在廊下,吃了晚饭。

    用完饭,小夭让珊瑚和桑葚去休息。她和玱玹沿着小径,慢步去后山,后山的桑林依旧郁郁葱葱,和外祖母在世时一模一样。小夭仰头着桑树,“再过一段日子,就可以吃桑葚了。”

    “姑姑喜欢吃冰过的,那时候你们在五神山,我还没见过姑姑和你,可奶奶一到桑葚就唠叨‘你姑姑最喜欢吃冰葚子了,五神山只怕没有好的桑葚,我们做好了,派人给你姑姑送去’,我还帮奶奶采摘过桑葚,一起做过冰葚子。”

    小夭甜甜地笑起来,“每年都有人来给娘送冰葚子,娘舍不得多吃,每天只拿一小碟,因为冰冰甜甜酸酸的,高辛又热,我也喜欢吃,每次都和娘抢着吃。觉得不够吃,让侍女也去采了桑葚做冰葚子,可味道始终和外祖母送来的不一样。”

    玱玹微笑着说:“等今年桑葚好了,我做给你吃,保证和奶奶做的一模一样。”

    小夭笑点点头。两人都知道不可能一模一样,但失去的已经失去了,他们都不是喜欢沉湎于过去的人。

    两人慢慢地散步,多数时候都是沉默,偶尔想起什么,提起时,都是快乐的事,也都是笑着回忆。

    直到深夜,他们才回了屋子,各自休息。

    小夭以为自己会睡不着,可没有,躺在小时候睡过的榻上,她很快就进入了梦乡,睡得十分酣沉。

    第二日,直到天大亮,她才起来。珊瑚说玱玹已经离开,离开前说去见轩辕王。

    小夭也不着急,慢慢地洗漱吃饭,等吃完饭,她走出屋子,到了凤凰树下的秋千架。珊瑚笑道:“也不知道王子怎么想的,大半夜不睡觉,居然做了个秋千。”

    小夭倚着门框,笑起来,鼻子却有些发酸。

    珊瑚问:“王姬,荡秋千吗?”

    小夭摇摇头,慢步而走,也没刻意去寻玱玹和轩辕王,只是随便地逛着,不知不觉走到了以前外祖母起居的寝殿。门口立着几个侍卫,见到她,既未出声禀奏,也未出声拦阻。

    小夭走进了屋子,轩辕王和玱玹正坐在暖榻上下棋。轩辕王歪倚着,玱玹正襟端坐,不过两人的表情倒是一模一样,都面无表情,无喜无怒,让人一点都不出他们的心思。

    小夭没理他们,依旧像是在外面逛时,边走边细细浏览,最后竟然惊讶地发现,这个屋子居然和小时候的记忆变动不大,就好似外祖母依旧生活在这里,甚至连外祖母用过的梳子、首饰都依旧在妆台上。

    小夭坐在了妆台前,随手打开一个首饰匣,拿起了一套红宝石的步摇。这些首饰依旧璀璨如,就好似女主人马上就会回来戴起它们,可其实,即使在小夭的记忆中,女主人也从未戴过它们。小夭把步摇放在发上比着,这步摇一套三支,两支四蝶步摇,一支双翅步摇,还有支配套的长短簪,累累串串的红宝石,几乎要坠满全头,很难想象朴素憔悴的外祖母曾戴过这么耀眼炫目的首饰。

    “你若喜欢,就拿去吧。”轩辕王的声音突然传来。

    小夭放下首饰,关好匣子,笑摇摇头,“女人戴这些东西都是为了给人,更准确地说是吸引男人她。如果戴上了这些,即使那个男人了我,我又怎么知道他是在我,还是在那璀璨耀眼的宝石?万一误会了人家的心意,却不小心搭进了自己的真心,岂不麻烦?”

    轩辕王愣了一下,小夭着轩辕王,像是说今天天气不错一样,淡淡地说:“外祖母真的很喜欢过你。”

    轩辕王盯着小夭,好似眼中有怒意,“怎可擅议长辈?”

    小夭无所谓地耸耸肩,“我这人说话,外祖父若不喜欢听,就当没听见,反正你们装聋作哑的本事都是一流的。”

    轩辕王盯了小夭一会儿,叹了口气,“你竟然是这么个性子,和你娘、你外祖母截然相反。”

    小夭嘻嘻笑起来,对轩辕王做了个鬼脸,“像她们有什么好呢?不过是便宜了男人,苦了自己!”

    轩辕王无奈,搁下棋子,对玱玹说:“不下了,你饿了吗?”

    玱玹恭敬地站起,扶着轩辕王起来,“爷爷,久坐后先活动一下,再进食。”

    祖孙两人在庭院内慢慢地走着,小夭倚在窗边,不禁想起了娘和外祖母,那时娘也常常搀扶着外祖母在庭院内一圈圈散步。

    玱玹搀扶着轩辕王走了几圈后,才扶着轩辕王坐下,用了些糕点,喝了点淡茶。

    轩辕王漱完口、擦干净手后,好似不经意地把一块桑叶形状的小玉牌放到玱玹面前,“朝云峰本就属于你奶奶,这峰上从一草一木到整座宫殿都出自她手,守护朝云峰的第一代侍卫也是她亲手训练。我虽住在这里,但我有自己的侍卫,朝云峰的侍卫一直闲置着,既然你回来了,他们以后就听你调遣。”

    玱玹给轩辕王磕头,把玉牌小心地收了起来。

    轩辕王他依旧喜怒不显、从容镇定,一丝满意从眼中一闪而逝。

    轩辕王说:“我累了,你们下去吧。”

    玱玹和小夭行礼,告退。

    两人走远了,小夭低声问玱玹,“哥哥,你是真的想回来陪伴照顾外祖父?”

    玱玹点了下头。

    小夭不解地说:“你不怨他吗?我可是有些怨他,所以刚才一直拿话刺他。”

    玱玹回道:“也许因为我是男人,我能理解他的很多做法,处在他的位置,他没有错。他的选择是伤害了不少人,甚至包括祖母、爹娘、姑姑、你和我,但他成就了更多人的幸福。人们只到他是创建轩辕、打败神农、统一了中原的伟大帝王,却不到他所做的牺牲和他所承受的痛苦。你知道吗?就在刚才他和我下棋时,我知道他背上的旧疾在剧痛,可是他丝毫不显,每一步落子都没有受到影响,依旧保持着最敏锐的反应、最凌厉的杀气。这样的男人,即使他不是我爷爷,我也会敬重,而他是我爷爷,所以我不仅仅是敬重,还有敬。”

    小夭叹气,“我只能说,做他的子民是幸福的,做他的亲人是痛苦的,而你这个怪胎,他对你不闻不问,任由四个舅舅对你屡下杀手,你却依旧觉得他值得你敬。”

    玱玹笑起来,“小夭,你怨恨那两个侍女吗?如果不是她们说了不该说的话,你压根儿不用颠沛流离两百多年。”

    “不,如果没有那两百多年,我不会是现在的我。如果我在父王身边平平安安地长大,也许会很幸福,可我喜欢现在的我。现在的我什么都不怕,因为我已经历过一无所有,不管遇见多么可怕的困难,我都可以像杀死九尾狐妖一样,手起刀落地杀掉那些困难。”

    “如果没有王叔的逼迫,我不会孤身去高辛,就不会到另外一个世界;如果没有他们一次次的逼害和暗杀,我不会变得更狡猾、更冷静、更有力量。苦难之所以能成为苦难,只是因为遇到它们的人被打败了,而我们打败了苦难,并把它们踩碎,揉进自己的身体里,变成了属于我们的力量,所以,我们从不会把苦难作苦难。爷爷和我们是一样的人,正因为他明白,所以他才选择了放手。”

    小夭笑起来,“好吧,好吧,说不过你,以后我注意一些,不再刺激外祖父了。”

    他们已经走到凤凰树下,两人都停住了脚步。玱玹抚了抚小夭的头,笑着摇摇头,“不必。你心里想什么就说什么,你是他的外孙女,我想他喜欢你对他坦率一点,包括对他的怨恨。他也不是一般人,能受得起你的怨恨。”

    小夭做了个鬼脸,什么都没说。

    玱玹指指秋千架,“你玩了吗?”

    小夭笑坐到秋千架上,“我等着推秋千的人来了一起玩。”

    玱玹推着她的背,把小夭送了出去,一次次,秋千荡得越来越高,小夭半仰着头,着漫天红雨,簌簌而落。

    荡秋千的人在,推秋千的人在,凤凰花也依旧火红热烈,可小夭再不能像当年一样,迎着风纵声大笑。她只是微微地笑着,享受着风拂过脸颊。

    小夭以为轩辕会为她祭拜母亲举行一个隆重的仪式,当轩辕王询问她想如何祭拜时,小夭淡淡地说:“我娘并不是个喜欢热闹的人,自然不喜欢人多,但如果你要举行仪式,我想我娘也能理解。”没有想到,轩辕王竟然真的下令,让德岩把原本准备好的仪式取消。

    在母亲忌辰的那一日,去祭奠母亲的只有小夭和玱玹。

    山花烂漫的山坡上,有座坟茔,埋葬着祖母、大舅、大舅娘、二舅、四舅和四舅娘,还有母亲。可其实,至少有三座坟茔都没有尸体。大舅的墓里是什么小夭不知道,只能到茱萸花开遍坟头;大舅娘是神农的大王姬,神农国灭后,她烈焰加身自尽,尸骨无存,墓里葬着的是她嫁到轩辕来时的嫁衣;不知道二舅是怎么死的,只知道留下了一小块焦黑的头骨,墓里葬的是那块骨头;四舅,也就是玱玹的父亲,和神农的炎灷同归于尽,尸骨无存,墓中只有他的一套衣冠,还有自尽的四舅娘;母亲,和神农的赤宸同归于尽,也是尸骨无存,玱玹说墓中是一套母亲的战袍。

    也许因为小夭清楚地知道墓中没有母亲,所以,她从没有想过来祭奠母亲。对着一套衣服,有什么可祭拜的?高辛的梓馨殿内还有一大箱子母亲穿过的衣服呢!

    可是,当她和玱玹站在这一座座坟墓前,不管理智如何告诉她都是些衣袍,她却没有办法不哀伤。

    所有真正疼呵护他的亲人都在这里了!玱玹跪下,一座接着一座坟墓磕头,小夭跟着他,也一座接着一座坟墓磕头。给大伯磕头时,玱玹多磕了三个,他着盖满整座坟头的茱萸花,轻声地对小夭说:“这应该是朱萸姨所化,她选择自毁妖丹、散去神识时,我已在高辛。我不知道为什么,师父说让我别难过,朱萸是心愿得偿,开心离去。”

    小夭默默地也多磕了三个头。

    当他们给所有的坟墓磕完头,玱玹依旧跪着没有起来。

    小夭却背对着坟墓,盘腿坐在了草地上。她望着山坡上的野花,正五颜色开得绚烂,忽然想起了母亲送她去玉山前,带她和玱玹来给外婆和舅舅们磕头,她和玱玹去摘野花,回头时,隔着烂漫的花海,到母亲孤零零地坐在坟茔间。她忽然觉得害怕,是不是那一刻,母亲已经知道自己其实再回不来了?

    玱玹站了起来,开始清扫坟墓,他修炼的是木灵,本来一个法术就能做好的事情,他却不肯借助法术。

    小夭把玱玹清理掉的野花拣了出来,坐在地上编花环,等玱玹清扫完坟墓,小夭正好编了个花环,一座坟墓前放了一个花环。

    他们打算离开,玱玹对小夭说:“陪我去趟轩辕城。”

    到了轩辕城,玱玹让驭者在城外等候,他和小夭徒步进城。

    玱玹带着小夭去了一家歌舞坊,玱玹赏了领路的小奴一枚玉贝。小奴眉开眼笑,把玱玹领进了一间布置得像大家小姐闺房的房间,只不过中间留了很大的空地,想来是方便舞伎跳舞。

    玱玹吩咐道:“我要见金萱。”

    小奴流露出为难的神色,“金萱姑娘……”

    玱玹又给了他一枚玉贝,“你去请她就好了,来不来在她,赏钱归你。”

    小奴高兴地去了,小夭戴着帷帽,缩在榻上,好奇地着。

    玱玹坐在琴前,试了一下琴音后,开始抚琴。琴音淙淙,时而如山涧清泉,悠扬清越,时而如崖上瀑布,飞花泻玉。

    门被推开,一个女子轻轻走了进来,她一袭黄衣,清丽婉约,见之令人忘忧。她静静坐下,聆听琴音,等玱玹奏完时,才说道:“皎皎白驹,贲然来思。尔公尔侯,逸豫无期?慎尔优游,勉尔遁思。你,终于回来了。”

    玱玹道:“我回来了。”

    小夭对玱玹说:“哥哥,我出去转转。”

    玱玹点了下头,小夭拉开门走出去,一楼的纱幔中正好有舞伎在跳舞,小夭站在栏杆前笑着。虽然轩辕的歌舞坊男客女客都有,可在这样的风月场所,来的多是男人,纵有女子,也多扮了男装,小夭却穿着女装,戴着帷帽,惹得不少人注目。小夭毫不在意,人家她,她美女。

    只那舞伎随着靡靡之音翩翩而舞,细腰如水蛇一般柔软,惹得人想搂一把,坐在四周的男子都伸手,却没一个碰到。两个男子恰分开纱帘从外走进来,其中一个男子猛地搂住了舞伎,在她腰上摸了一把,把她扔进另一个男子的怀里,“今夜就让这小蛮腰服侍你。”

    这座歌舞坊是只卖歌舞的艺坊,所有的曼妙香艳都是得到吃不着,舞伎本来已经冷了脸,可一到男子的脸,纵使见惯了风月的她也觉得脸热心跳,再发不出火,心甘情愿地随了男子就走。

    那男子笑搂住舞伎,带着她往楼上走,小夭觉得眼熟,却因为站立的角度和纱幔,一时不清楚男子的脸。直到男子走到了楼上,小夭才真正清楚了他的容貌,霎时间目瞪口呆。他的面容和相柳一模一样,可他锦衣玉冠,一头乌发漆黑如墨,眉梢眼角尽是懒洋洋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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