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盐(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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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雪條鋪】

    她惊喜地走进去,店里一点儿没变,三两张木椅子,一台老式冰柜,只是明显陈旧了。

    店主也从当年的帅大叔成了灰发小老头。

    “要一支海盐椰奶味的,师傅。”苏稚杳指指冰柜里蓝色包装的那堆。

    老爷爷把雪糕递过去,透过下滑的老花镜着她说:“天咁冷,囡囡慢啲食,雪条唔会融啦。”

    声音里一如既往的温和,仿佛让时间突然有了实感,那一刻,她清晰感受到十余年时光真实的流逝。

    其实没听懂意思,但苏稚杳还是对他笑了。

    旧巷子很冷清,路也昏暗,苏稚杳没打算逗留,冰手的雪糕塞进外套厚口袋里,心满意足地准备回酒店,结束短暂的故地重游。

    穿堂风刺脸,四周越发静得诡异。

    后知后觉感到一丝心慌,苏稚杳拢紧外套,加快步子。

    几平方的窄道横七竖地停满破旧自行车,不易通行,苏稚杳想迈过去。

    路时一低头,后方有双似曾相识的棕皮男士马丁靴,无声无息出现在她的余光里。

    陡然间,她感觉这是曾在和平大院停车场里尾随她的人……

    难道他不远万里,都跟踪她到港区了?

    苏稚杳心惊肉跳,蓦地回头。

    见了隐匿在暗中的男子。

    这里偏僻,男子没想躲藏,被她发现,就壮着胆走出阴暗。

    几乎是同一秒,苏稚杳扭头就想跑,听见身后男子喊她“等等”。

    没迈出两步,被扯住外套。

    苏稚杳惊叫一声,本能甩袖,胳膊挣扎着抽出来,脱离外套,惯性一踉跄,人跌坐在自行车堆里。

    “别怕,你别怕——”

    男子似乎比她还要惊慌,见她摔倒,忙不迭伸手,示意自己不过去。

    听见普通话,某个怀疑落实。

    苏稚杳悚然地望着他。

    “你不要怕,杳杳。”男子捏着她丢弃的外套,手脚不知往哪儿放,安抚的话很焦急:“我不是想伤害你!”

    知道她名字,他果然是预谋已久。

    苏稚杳害怕得蜷缩起来,抗拒地瞪他一眼:“……你是谁啊?”

    “我、我……”一和她说话,男子就有点生理性地无措,语无伦次:“我喜欢你很多年了,杳杳,我真的很喜欢你……我只是、只是想找机会和你认识,希望你能答应和我约会,你不要怕……”

    苏稚杳从话里行间确定,他不是绑匪,而是类似于私生的存在。

    这倒是让她稍稍冷静一些。

    “别过来!”苏稚杳喝声不准他前进。

    男子身形虚瘦,着挺忠厚的。

    苏稚杳屏了会儿气,表现出几分似真似假的柔弱:“你……吓到我了。”

    男子急忙退后半步:“我不过去!不过去!你小心,别被车刮伤了。”

    苏稚杳望向后面。

    自行车歪歪扭扭挡着过道,跑不了……

    -

    “罗祈的事查清了,他父亲混黑路子做了不干净的生意,被人抓到把柄,以此要挟,他不想父亲进去,所以借您之便,登陆内网想盗取总部的机密文件。”

    港区的夜晚霓虹炫目,黑色商务车穿梭在九龙繁华连绵的大厦间。

    贺司屿以手支额,倚在窗边,阖目听着。

    副驾驶座,徐界接着同他报告:“不过他不知道内部有双层防止非法侵入的警报系统,没有您的许可,私自查一定会触发警报,因此没能得手。”

    贺司屿神情并无任何异样,漠然依旧,片刻后,他冷冷淡淡问重点:“谁。”

    要挟罗祈的人。

    徐界回答:“您大伯。”

    贺司屿唇角勾起一丝讽笑,懒态底下压着一层阴翳:“亚太区行政董事的位置坐得不满意,那就给他挪挪。”

    闻言,徐界在心里提前为贺荣默哀。

    他的好日子到头了。

    车里安静下来,徐界思来想去半天,还是没忍住开口:“先生,明天董事会结束,晚上的时间空着,您要约苏小姐用晚餐吗?她现在应该就在港区。”

    贺司屿缓缓睁开眼,先前听到的那些,都不如此刻得知这姑娘人在港区带给他的意外要多。

    “你倒是清楚她行程。”他淡声。

    徐界立马解释:“明天国际艺术节开幕,您前段日子托人送了苏小姐几张入场票,不出意外,苏小姐今天该到港区了。”

    贺司屿想起是有这回事。

    这顿饭还了也好,省得她再闹腾不休。

    贺司屿指腹按过手机,凭借记忆拨出苏稚杳的号码,她的手机号不是从那条丝巾上记下的,zane早已给过他。

    过了好一会儿,对方接通。

    贺司屿秉着公事公办的态度,语气没有起伏,开门见山:“苏小姐,明晚我有一小时的时间。”

    良久,那边都是寂静无声。

    似乎不敢置信电话里是他的声音,呆愣很久,她才带着揣测,虚飘飘地问:“贺司屿?”

    “嗯。”

    想等她表态,对面却没声了。

    又过半晌,他索性直接说明白:“明晚七点,九龙国际中心餐厅,你自己……”

    “贺司屿。”她突然叫了一声他的名字。

    贺司屿感觉到她声音空洞,失去了平日里叽叽喳喳的活力,甚至有些木讷。

    下一秒,又听见她略有些低迷无助地,接着出声。

    “我在警署……”

    贺司屿神色一凝,眉眼沉下。

    -

    警署治安科。

    办案大厅的背景墙高悬着紫荆花警徽,苏稚杳坐在椅子上,盯着徽底蓝部“港区警察”四个字发呆。

    四周传入耳底的全是难以听懂的粤语。

    “唔做嘢就冇饭食,扑你个街!”

    “你再讲!”

    “揾你死鬼老母去啊衰嘢!”

    ……

    几拨闹事被带到警署的人还在没完地吵,警长到后,扯着嗓子一吼:“闹乜闹,都想踎格子啦!”

    大厅里瞬息静下。

    一名男警员拿着录册,走到她面前:“叫咩名啊小妹?”

    苏稚杳听不明白,眼神愣愣。

    “名、字。”男警员嚼着烫嘴的普通话。

    长这么大,苏稚杳连京市派出所都没进去过,忽然被关在异地警署里,人面生疏,语言不通,心慌胆怯之外,还有种令人窒息的尴尬。

    她一个字也不敢说。

    他正想再问,过来一名女警员,拍拍他肩说了句话,苏稚杳艰难听出几个字眼。

    好像是说“周sir来过电话了”什么的。

    男警员奇地端详了苏稚杳两眼,似是想出她到底是何来头,而后便跟着女警员离开。

    苏稚杳并着腿,人微微缩着,独自在角落里坐得很拘谨。

    夜色渐深,大厅里的闹声渐渐散了,不知过去多久,那名警员忽地在门口喊她一声:“小妹,贺先生嚟接咗你——(贺先生来接你了)”

    听见“hossaang”三个音。

    苏稚杳缓缓抬起头,一张脸仍在犯懵中。

    见贺司屿的那一刻,她蔫蔫的眼睛里终于有了情绪,噌得一下站起身。

    摆在旁边的脏外套被牵动,口袋里的雪糕滑出来,落了地。

    他臂弯里搭着件黑色商务大衣,身上一套高定西服,兴许是工作中途抽身,高鼻梁上的金丝眼镜还架着,站在那里长身而立,冷贵矜骄。

    “贺先生,您喺揾佢咩(您是找她吗)?”那边警长亲自出面,正在询问他。

    贺司屿朝她一眼后,平静回过头和警长交谈:“喺佢(是她)。”

    又说,他现在就要带她走。

    警长回答随时,并告诉他,这小姑娘在老巷子被尾随了,幸亏遇见警队巡逻,嫌犯不慎头撞护栏,现在在医院处理,事后会依法治安拘留。

    等贺司屿到面前时,苏稚杳还茫然着。

    他低眸,见她脚边掉着一支雪糕,歪挂在椅边的白外套有些脏,她穿着的那身连衣裙更是蹭得都是黑灰。

    长发蓬乱,垂在身前,素颜清纯楚楚,只是脸蛋也脏兮兮的,嘴唇没多少血色。

    贺司屿掂了两下挂在胳膊的大衣,思考短瞬,抖开,披到她肩上。

    再躬身,戴着腕表的左手缓缓捡起那支海盐椰奶雪糕,递到她眼前。

    这一幕的气氛,很有两年前那个圣诞夜的味道。

    贺司屿淡声问她:“吓到了?”

    在他乡的茫茫粤语中,听见他没有口音的标准普通话,苏稚杳心里咔嗒一声,无助和心酸瞬间开了锁。

    她鼻子泛酸,鼻尖泛出红晕,桃花眼耷拉下去,浸湿了似的反着淡淡水光。

    像只被雨打湿了漂亮羽毛的小孔雀,狼狈又招人怜。

    贺司屿蹙了下眉,声音往下沉了几度。

    “那人欺负你了?”

    苏稚杳颤悠悠抬起眼睫,撞进他浓密睫毛下那双深黑的眸子,才发现自己正被他笼在目光里。

    壁钟上的秒针嘀嗒嘀嗒在转动。

    她身不由心,脑子还没想好,喉咙里已经低低闷出了一声“嗯”。

    其实没有。

    但受委屈了是真的。

    “他摸我……”

    苏稚杳哭腔糯中带丧,眼底一圈泛着红,悄悄窥他一眼,指尖捏住他右手,轻轻拉过来,让他的手掌贴到自己腰上。

    鼻音浓浓的,一副憨态可掬的模样,哽咽向他哭诉:“……这里。”

    连衣裙略为单薄,握上去是有手感的,能清晰感受到女孩子腰肢的纤细。

    贺司屿指尖一僵,身子微微绷住一点。

    继续摸她腰不是回事,但女孩子可怜兮兮成这样,这种时候,放开手也不太是。

    贺司屿没有再思索的时间。

    因为后一瞬,她人就贴上来了。

    小短靴抵到他皮鞋,她双手拧住他西装两边的领子,脸往下埋,呜着声就钻进了他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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