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8 章(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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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内阁位于午门之内,奉天门之东,文华殿之南。主官自然是内阁大学士,也就是人们口中的阁老。

    阁老们的值房位于文渊阁,当中一间设至圣先师行教像,旁边的隔间为办公所用。

    郑迁屏退书吏,亲自将值房的大门关闭,再回头看沈聿,那张清隽的脸上异常平静,嘴角弧线自然微挑,甚至带着一抹浅淡的笑意。

    他便知道,他的学生并非愤怒之下的冲动,而是刻意为之。

    “你这又是何必,”郑迁压低声音,发出与吴阁老别无二致的言论,“不能一击致命,平白激怒他,只会让他更加丧心病狂。”

    沈聿道:“恩师,泥人也有三分脾气,他敢动我的家人,我难道还要对他笑脸逢迎?”

    郑迁叹道:“你知道陛下不可能彻查此事,即便是锦衣卫插手,只要那三个市井流氓抵死不认,就不能奈他如何。”

    沈聿道:“那敢情好,学生也怕锦衣卫彻查。”

    锦衣卫一旦插手,祁王世子何时出现在何地,身边跟有几人,几时回府,都会被查得一清二楚,他岂不真成了栽赃陷害。

    “你……”郑迁被噎了一下,蹙眉道:“这种事你也敢信口胡说?”

    沈聿道:“吴琦亲手递上来的脏水,不泼白不泼。”

    既然双方已经撕破了脸,那就索性闹起来,闹得越大越好。皇帝庇护吴浚的儿子,那是看在十几年君臣情谊,可一旦殃及到自己的子孙,那就另当别论了,即便不马上处置吴琦,也会敲打他一番,让他收敛一二。

    郑迁没说话,转到大案后坐下来,面色沉重。

    沈聿接着道:“恩师不必过分忧虑,这次弹劾吴阁老的三位官员全都毫发无损,足可以看出端倪,吴阁老已是明日黄花,大势将去了。”

    “是又如何?”郑迁叹道:“不是依旧牢牢把持着朝政么。”

    这段时间不但是吴浚感到挫败,就连郑迁似乎也觉得希望渺茫。

    他以为内阁在自己手中平稳运行,至少可以在皇帝心中取代吴浚的位置,然而事实并非想象中那样简单,失去圣眷而已,距离丢官罢职依然有一道不可逾越的鸿沟,这条沟壑近在咫尺,却令人无从下手。

    沈聿道:“吴阁老掌权至今,早已不是一人,而是一党,想要彻底将他们打垮,就要先瓦解其党羽。”

    郑迁微微抬头:“说下去。”

    “学生斗胆揣测,下个月会有大的人事变动。”

    郑迁点点头:“吏部左侍郎请丧,即将回乡为父丁忧,礼部尚书邹应棠请求致仕,陛下已然应允。内阁要廷推一位新的礼部尚书和吏部侍郎。”

    沈聿点了点头,继续道:“礼部尚书多半要由礼部左侍郎接任,如此一来,左侍郎的位置就回空缺出来。”沈聿道:“恩师可以推荐都察院佥都御史,罗恒。”

    郑迁吸一口气:“罗恒?”

    沈聿点头:“是。”

    “他是由吴

    琦提拔起来的。”郑迁道:“为他人做嫁衣?”

    “是送他们一个顺水人情。”沈聿再次肯定,道:“吴阁老多半以为恩师又在向他示好。表面上罗恒是升迁了,实际上,把他放在礼部的位置上,对我们更加有利。”

    郑迁点头,算是首肯。

    “至于吏部左侍郎的位置,恩师可以推举文选司郎中程弛,郎中升侍郎,本来也是顺理成章的。不知恩师是否有印象,此人与学生是同科,也是恩师的门生。”沈聿道。

    郑迁再次点头。

    沈聿接着道:“四月份的京察,按律由吏部及都察院共同主持。在京察之前,把罗恒调离都察院,把程弛推上左侍郎的位置,我们之后的布置,才能事半功倍。”

    郑迁反问:“吴阁老甘心将这么紧要的位置拱手让人吗?”

    沈聿笑道:“吴阁老自然不会甘心,但他们已经完全掌控了工部和礼部,户部也被占了一半,陛下是不会看着吏部也落入他们囊中的。”

    郑迁沉默片刻,浑浊的眸子露出些许透亮,似乎一切有了头绪。

    依照《会典》,吏部右侍郎负责外务,既地方官员的考核,左侍郎负责内务,既两京官员的考核,掌握了吏部左侍郎的位置,再将吴浚的势力从都察院拔除,就是变相掌握了京察的话语权,像户部侍郎赵宥这样有明显把柄的党羽,就可以趁京察一举剪除。

    郑迁抬眸,打量眼前的门生:“我果然没有看错人。”

    沈聿淡然一笑,俯身施礼:“恩师过誉了。”

    ……

    乾清宫,身着道袍,坐在蒲团上的永历皇帝正在吸猫。不错,他除了是个道长,还是个猫奴,在宫中养了大量的猫,最爱的就是眼前这只半黑半白、八字开脸的乌云盖雪,连睡觉都要放在御榻上。

    他的身边,秉笔太监冯春正在禀报内阁发生的风波。

    皇帝冷笑:“好端端一个朝廷命官,动辄就用这种下三滥的法子。”

    “是。”冯春躬身道:“而且,据说市井打手绑人的时候,世子也在场。”

    皇帝喂猫的手一顿:“是吗?”

    “沈司业今早闯进内阁,是这样说的。”冯春道。

    ……

    午后,荣贺百无聊赖的蹲在暖棚里看黄瓜,花公公轻手轻脚的进来,对他说:“世子,宫里来人了,殿下请您过去。”

    荣贺不敢怠慢,更衣去前殿。

    几个宫里来的太监正在院内等候,荣贺与他们错身而过,就见父王和母妃形容焦虑的站在殿内,见到他,不待他行礼,便急切的说:“祖父传你进宫。”

    “哦……”荣贺道:“那咱们走吧。”

    祁王又道:“祖父只传你一人。”

    “什么?!”荣贺惶然。

    这世上,能让他真正从心底感到惧怕的人,恐怕只有祖父了,尽管上一次的见面,皇爷爷全程对他和颜悦色,他依然感到恐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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