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归还情根(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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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一时半刻,司照并不愿将心中猜测告诉她,可想到她握着拳头说“人人都有弃我的理由”时的神色,他又实在于心不忍。

    司照将种种复杂心绪压下,平静地道:“若见到了你心上的刺还视若无睹,那我的情根,你岂非白夺了?”

    柳扶微目光不由得向他转了回来。

    褪去了外袍的太孙殿下,显出清隽颀长的身姿,粼粼波光如同一层银色的轻纱披在他的身上,在原本容雅的气韵又增添了一层清华之气。

    他瞅她怔怔不说话:“你怎么好像更不开心的样子?”

    柳扶微垂眸片刻,故作镇定状,将自己浑身演技都发挥出来:“拜托啊殿下,我可因为他选剑这一茬,和身边的人都骂过他一轮了,现在忽然告诉我……是我弄错了,我怎么可能开心的起来?”

    语气带着不满和懊恼,但白眼一翻,确是少女独有的心大不拘模样。

    他不知,她那过于宽大的袖袍中,攥着拳,指甲抠疼掌心。

    此时船已靠岸,两人再回马车中。

    坐入马车时,司照往车壁上一靠,又想起:“‘梦仙案’虽破,但究竟谁画你入书仍未知。近来你依旧要保持警惕……”

    “嗯。殿下放宽心吧,我自然是……”

    她回头,但看双眸静闭,呼吸均匀,长睫如扇,盖下一片淡淡的阴影。

    他应是真的倦了,居然说着话也能睡着。

    柳扶微憋了一路的气才微微吐出,一层薄薄的水雾随之浮起,漫出眼眶。

    根本不受控制。

    从司照告诉她真相时,心脏就像被一块大石头狠狠压住。

    她是想起卓然说过:左少卿从鬼井里出来,活下来已是奇迹,他是她在被割喉时一起倒地的,昏倒之前还抱着你不放。

    柳扶微形

    容不了这种难受。

    不可置信中混杂着委屈,褪下又涨起。

    当太孙殿下出言安慰时,这份难受攀上了顶峰,一时间,就连呼吸都变得短促且吃力。

    她意识到,这就像是阿飞所说,心树被两股不同的力量同时紧紧拽住,拽得几乎让她透不过气。

    她看向司照,轻唤了一声“殿下”。

    他未应。

    她端视他的睡颜,忽然发现,拥有太孙殿下情根三日,真的是一件颇为神奇的事。

    虽然,因他没有动情,未能如预期那般任自己予取予求,虽然,他为了摆脱情丝绕和情根的控制,偶尔冒出一种全然不像本人的情绪……

    但……殿下不生气时,还是很好很好的。

    是她任性妄为,拿情根裹挟他,再这样下去,当真害人又害己。

    阿微,迷途知返,善莫大焉。

    殿下的情根,必须还了。

    柳扶微撑着手臂,一点一点临近。

    她轻轻地将自己的吻落在他的唇上,双眸闭合,默念情根诀。

    须臾间,泛着幽光的情根慢慢滑出,顺着吐息慢慢流入他的口中,他的心里。

    直到车厢内重新陷入昏暗。

    柳扶微缓缓抬起唇,心猿的浮乱与闷窒在这一息终于得到了纾解。

    她稍稍舒了一口气。

    太孙殿下依旧未醒,他看上去疲惫之至,仍在熟睡之中。

    等他清醒时,一定会觉得奇怪,明明昨日还对那柳小姐颇有好感,怎么忽然之间又变回了那一副讨人厌的模样?

    不过,这样好的殿下,纵然将情根还给他,他也不会过分为难吧?

    马车整好停下,卫岭正要开口,车帘被掀开,柳扶微朝他做了个噤声手势:“你家殿下已经睡着啦。”

    卫岭:“哦,那……”

    “稍等。”她将司照的外衣褪下,轻轻盖回到太孙殿下身上,轻手轻脚下了马车。

    “今夜,辛苦卫中郎了。”

    卫岭点了一下头。

    她走出数步,回头看着马车,心中默念一声“再见了殿下”,迈步回府。

    *****

    三更天的锣鼓敲响,她倒在床榻上。

    不知是因为才听过那择剑的真相,还是还了情根,心里有些空落落的。

    到底拗不过倦意,她昏昏沉沉的入了梦。

    梦里是无尽大雪。

    是那年冬雪,自己看着十三岁的左钰一步步远离柳府,而她终究还是追了上去,沿着脚印一路小跑,跑了许久,都没有找到人。

    忽听到身后有人唤道:“是在找我么?”

    她回头。

    晚云渐收,淡天琉璃,逆着夕阳,她看到了一个身影。

    不是少年人的身量,那人一袭墨绿衣袍,身量高挑秀雅,是个青年,手中抱着一张古琴,但她看不清他的脸。

    那人向她递来左手,嘴角弯成

    微笑的弧度,声音就像从遥远的地方而来:“人间千堆雪,终将雪满头,你若跟着我,桑田碧海,星河长明,不论你变成谁,我绝不松手。”

    而她怔怔地将手轻轻放在那人掌心中。

    倏忽间,天地都变成一片空寂的白。

    柳扶微倏然睁开眼。

    她坐起身,低头看着自己的右手。

    明明是虚无缥缈的梦境,为何那一瞬间的触感,竟如此真实?

    就好像……切实发生在她身上似的。

    柳扶微半恍惚着掀开床帐,看天尚未大亮。

    梦境里与那人怪异的触感挥之不去。

    她索性起床,踱至外屋书桌边,铺纸研墨,先是闭眼回想,继而就着最后的印象,将梦中那人绘下。

    仅有轮廓,形如谪仙。

    他怀中所抱的那张古琴,琴身绘着一朵朵绽放的蔷薇花,上边还刻着两个字。

    字太小,她仅记得有个“风”字。

    更奇怪的是,琴弦只有六根,还有一根是断弦。

    柳扶微落笔,怔怔盯着画好一会儿,怀疑是不是自己眠太浅,才会做如此虚幻的梦。

    毕竟,她居然才睡两个时辰不到。

    只是再回榻上,翻来覆去睡不着,正要更衣起床,无意间自衣兜里掏出一封信。

    是席芳写给她的。

    想来是橙心趁司照不留神偷偷塞进来的。

    信曰:已令邀月联络到欧阳登,皆无恙,其余教务,见面细说。

    柳扶微看完,将信焚毁。

    难得起了个大早,她想着梳洗过后,去玲珑阁寻席芳将昨夜没机会说的话仔细说道说道。

    至少,如何用陋珠困住阿飞,这法门必须掌握。

    正待推门唤来阿萝沐浴更衣,门才拉开,就见院落中,槐絮漫天,树下站着一人。

    他在离门五步远的位置,微侧着身,原本应该是要走的,听到动静,回转过头。

    一袭官袍凛凛,正是左殊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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