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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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琨钰自认是个心肠很硬的人。

    无论从小家境的教养,让她忽视感情。又或者长大后拿起手术刀,让她必须狠心。她都是一个心肠很硬的人。

    她忽而发现,或许她对辛乔的心动,比她自己以为的要早得多。

    在她于医院花园忍不住拥抱辛乔的时候。

    在她于雪片纷飞的露台,问辛乔要不要做朋友的时候。

    以及现在,她看着辛乔小狗一般诚挚的眼神。

    她发现自己屡屡被辛乔勾起的情绪都可被归为一类——“心疼”、“心软”、“舍不得”。

    像一轮本来清明的月,被磨出了毛茸茸的边,那月光就不再泠然,转而有了人间的温度。

    周琨钰轻轻吸一口气,欲调出面对辛乔时惯常的表情,有一丝狡黠有一丝魅惑:“欺负你?”

    “怎么欺负你?”

    辛乔抬手,轻轻抵在周琨钰的唇角,摁住。

    周琨钰一怔。

    于是周琨钰还未来得及成形的轻佻笑容,就被辛乔的这一只手指尖叫停。辛乔望着她,自己也不笑,但眸光被走廊顶灯打得有些柔和:“答应我。”

    周琨钰的心神晃了晃。

    辛乔是那种会步步紧逼的人,逼着她把想混沌在心里的话说出来:“答应我,别骗我,好吗?”

    辛乔可以不够了解周琨钰。

    可以慢慢了解周琨钰。

    “喜欢”这件事离她的人生太遥远,她也从未像其他人那样,一笔一画在心中慢慢勾勒未来喜欢的人的模样,再为她贴上一些关键词,比如美好,比如善良,比如衷情。

    当辛乔人生第一次喜欢上什么人的时候,她早已越过了十多岁年纪,来到成熟的二十多岁。有了阅历,不再天真。所以她是以一种清醒的奋勇喜欢上了周琨钰。

    她知道周琨钰心机深沉。手腕颇深。冷情冷性。

    她对周琨钰没什么其他要求,其他任何的关键词通通都可以不要。只要周琨钰守住那条底线,是一个好人就行。

    周琨钰望着辛乔那双黑白分明的眸子。

    她以为辛乔手指上会沾染些药味,但是没有,就是很清淡的柠檬香。贴着唇角的指腹很暖,辛乔这样赤诚的人,连体温都似比其他人更高些。

    下蛊的人终被蛊惑。周琨钰轻翕了下双唇,辛乔指腹贴着她唇角没退开,感受着她微热的吐息打出来:“好。”

    辛乔阖了阖眼,撤开自己的手指。

    足够了。

    有周琨钰这一个字,对她来说便足够了。

    撤开来的指腹微微发烫。辛乔直到这时才后知后觉的害羞,眼眸垂下去,盯住走廊木地板老花纹路的拼缝:“那,我先走了。”

    周琨钰轻笑了声。

    反而走近一步,立在她面前:“有这么害羞?”

    是,两人先前曾无数次在对方面前袒露过自己,发生过一切肌肤之亲。

    可有什么样的袒露比得上一颗心的袒露呢。辛乔现下便是在周琨钰面前做这样的事,把曾经裹得严严实实的一颗心,摘掉帽子,扯掉围巾,毛衫和衬衫通通脱掉。

    让你去看,去看它涌动的血脉,蓬勃的跳跃。

    它对你不再设防,你拿起一把小小的刺刀,便可让它遍体鳞伤。

    辛乔:“嗯。”

    周琨钰扬扬唇:“你要害羞多久?”

    辛乔抬眸瞧她一眼。

    周琨钰退开一步,倚住身后的墙,头微微往后抵,纤弱的颈项便有了支撑。放松时的她有一种风情,藏进清雅端正,藏进霁月风光:“下一次什么时候轮休?”

    “初六。”

    “那害羞五天,够不够?”周琨钰微偏了偏头,乌发擦着身后的墙。

    辛乔瞧着她。

    周琨钰微仰着下巴:“我们是不够了解彼此,所以,是不是要多一些时间来相处?我朋友在景山开了温泉山庄,要带木木一起去吗?”

    辛乔刚要说什么,周琨钰添一句:“你自费。”

    辛乔问:“贵吗?”

    周琨钰笑了:“对你来说,可能有那么一点点。”

    但也就那么一点点。

    辛乔压压下巴:“好。”

    周琨钰真的很聪明,也很体贴。这么多年为着攒辛木的手术费,辛乔从来没带辛木出去玩过。

    周琨钰:“要我送你回去么?”

    辛乔摇头。

    “公交早停了,今天大年三十,应该也不好打车。”

    辛乔只是说:“没关系。”

    周琨钰不再勉强:“那好,不送你。”

    辛乔心想,有什么好送的呢。

    火车站要送,站台见证过很多的别离。机场要送,远渡重洋的人可能此生都不再归来。

    可眼前的人,只消五天,她们便会再见面。

    辛乔的一颗心涨满满的,去客厅拿了棉服踏出玄关。

    直到听见她的关门声,周琨钰倚住后墙的姿势还没改换,只是脸上的笑容落下来,缓缓吐出一口气。

    指尖贴着墙面,轻轻的点两点。

    在心里问自己:周琨钰,你算个好人么?

    ******

    辛乔踏出周琨钰公寓的小区。

    这样安静的邶城,可能一年也就见这么一次。确如周琨钰所说,公交早已停运,马路上也没什么出租车和网约车,万家守岁灯火的璀璨间,深灰的马路像条蜿蜒的河。

    辛乔双手插在棉服口袋里,顺着回家的方向,慢慢走着。

    不要周琨钰送,一来就算喜欢周琨钰,她还是她,不想习惯周琨钰那阶层的某些便利。二来,她就想一个人这样走一走,理一理这样一个奇妙的夜晚。

    坦诚说,以前过春节,她更像较劲。

    心里并不真的对来年抱什么美好的期许。更像咬着牙热闹给天上的辛雷看:看吧,没有你,我们也能过得很好。

    可是今年的大年三十,老天给了她一个真正的新开始。

    辛乔缓缓呵出一口白气,雪还在簌簌落着。她短靴靴尖一扬,那些还未积实的雪便被扬起,纷纷扬扬落在她鞋尖。

    她忽然把手从口袋里掏出来,攥拳,开始跑。

    跑过落雪。

    跑过万家灯火。

    跑过过往十年的时光。

    她也不知自己在跑什么,也许过往十年她都在做这样的事。跑得快一点,生活的压力就追不上她们。跑得快一点,病魔和死亡就追不上她们。

    也许这是第一次,她不为身后有什么追着她而跑,而是主动的、积极的,想去追寻眼前的一些什么。

    眼前有什么呢,大约是,一个与“喜欢”有关的春天。

    辛乔是常日训练的人,耐力极好,可她一直跑、一直跑,刚刚理疗灯照烤过的腿部旧伤也没拖她后腿,一直跑到实在没体力,她堪堪停下,勾着腰,双手撑在膝上,大口大口的喘气,唇边挂住一抹笑。

    原来不被什么追着跑、而是自己主动去追逐的跑,是这样畅快的感觉。

    好疯啊,辛乔。

    可人生这样的酣畅又能有几次呢。

    辛乔撑着膝盖气喘吁吁,有些庆幸今夜是大年三十,没人看到她的这场疯。

    又有些遗憾今夜是大年三十,没人见证她的这场疯。

    她缓匀了呼吸,直起腰,继续向前走去。

    她真的一路都没打着车,走了两个多小时才回到家。

    一直到钻进旧筒子楼,辛木早已熟睡,她轻手轻脚洗了澡,把自己扔到床上。

    ******

    辛木这个人,大约也有辛乔的倔,为了卷死班里那些同学,大年初一也不给自己放假。辛乔起床准备去值班时,她也起来准备早读了。

    辛木心里其实有一些遗憾,为什么她昨晚就那么困呢。

    回房以后,她本想等等看辛乔送周琨钰,要多久回来。

    如果五分钟就回来了,那估计是没什么戏。

    如果十五分钟才回来,嗯,有那

    么点意思。

    如果半个小时才回来,妈呀,不敢想不敢想。

    但很遗憾的,她平时太卷了,所以一沾上暖烘烘的电热毯,秒睡。

    到现在她也不知她姐昨晚多久回来的,这会儿和她姐一同坐在小圆桌边,把一颗水煮蛋往桌面一磕,掌根压着蛋壳在桌面滚一圈,悄悄观察她姐。

    她姐淡着一张脸,和平时没任何区别,夹一块酱菜就白味的粥,开口问她:“景山那边有个温泉山庄,想去玩玩么?我值班到初五,初六初七,我们可以去。”

    辛木第一反应和辛乔昨晚一样:“是不是很贵?”

    “我查了下,还好。”辛乔咬一口水煮蛋:“春节反而没什么人去景山,淡季,价格可以接受。”

    辛木问:“为什么去景山啊?”

    “就是想着,这么些年也没带你出去玩过。”辛乔问:“还是说,你想去更远的地方?”

    辛木连连摆手:“不了不了,景山足够了。”

    出去旅行,固然是好的,但短途就够了。

    不然守着她姐这么个闷葫芦,她得疯。

    “那就这么说定了。”辛乔淡着一张脸站起来,把碗筷收进厨房。辛木到写字桌边摆开早读的架势,她换了衣服准备出门上班。

    “对了。”手都把防盗门推开了,扭回头,甩出一张王炸:“周琨钰跟我们一起去。”

    说罢就头也不回的走了。

    留下辛木一个人呆呆坐在写字桌前,傻了,彻底傻了。

    这两人,她昨晚琢磨了一晚上,脑子都快烧起来了。

    结果这两人,这就要一起去旅行了?到底什么进度啊?别是已经谈上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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