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0 章(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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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是一年春雨迸发,细碎的雨丝裹挟着丝丝缕缕的寒气,直往人肺腑里钻。

    本就沉重的甲胄上有水汽凝结,湿冷得要命,姜锦龇牙咧嘴地把自己往里面塞。

    “多少年都习惯不了这种感觉。”她一边说,一边呼出一口白汽。

    “姐姐这话说的,活像个老太太。”凌霄在一旁忍笑,她充当着亲兵的角色,垂首替姜锦系牢披膊上的系带。

    眨眼间,已经过去了两年。日复一日的鲜血和金属震鸣很容易让人麻木,时间的尺度逐渐模糊,有时会感觉日子过得很快,有时却又觉得时间慢得惊人,早上睁眼时都不知今夕是何夕。

    “战场上,度日如年嘛。”姜锦随口说着,她垂下眼帘,抵着自己的胳膊肘活动了一下。

    前世最后的羸弱倒真成了一场梦,这一世她没有受伤,没有中毒,手腕是有力的,肩背亦不瘦削,扛得起这四十斤的甲。

    着好了甲,姜锦也不急着动作,只倚在一旁稍歇,等帐外其他兵士整饬。一面说着:“天下乱成这么一锅浆糊,也难得这锅浆糊,终于要熬干熬到头了。”

    凌霄道:“是啊,总算可以喘口气。不过姐姐两年辛劳也没有白费,如今在范阳,除却刘绎刘将军,往下一数便是姐姐了。”

    朝廷挑动藩镇内乱的司马昭之心人尽皆知,不过,藩镇间的火药味本就极其浓重,只需一个点引线便一触即发。

    仗终归还是打起来了,乱成这样,范阳自然无法独善其身,和魏博打、和淮西打、和成德打,时有突厥来犯,还得和他们打。

    若一直打的是这些北面意图作乱的戎人,或许还可以说是保家卫国,冠上金光闪闪的字眼。

    只可惜刀刃大多数时候都是朝内的,所谓鲜血和战争,说白了只是为了私欲。

    有前世经历,再加上刀枪里练出来的本事,藩镇乱局的这当口,姜锦理所当然地抓稳了风向,即便这次没有再与谁并肩,也依旧在范阳立稳了脚跟,声名鹊起。

    姜锦偶尔会在内心审判自己,不过也只是偶尔。

    不想为鱼肉,那便只能为刀俎。她不是拨动局势风云的人,她也只能在被裹挟时提起她的剑,在风云里去搏自己的利益。

    当然,这样的乱局到了后来,也早不是朝廷可以冷眼旁观、置身事外的程度了。有钱有人的,哪个不想尝一下权力顶峰的滋味?乱势之下,意图谋朝篡位的叛党可不在少数。

    于云州筹谋多时的裴焕君,亦在最乱的那一年年尾,露出了他锋利的爪牙。

    好在,在此之前,姜锦收到了顾舟回从长安传回的信笺。

    他先从姜锦画下的服制装束去查,查到了画中人大概是某位公主。

    姜锦记得她最初闯入裴焕君书房时所见陈设。

    那显然是一副供奉死者的架势,所以,顾舟回依照年龄、品级、再按坊中对对得上号的那些故去公主相貌的描述、流传的小像去查……

    画像上公主的品级不低,不可能寂寂无名,一定不少人见过她的真容。顾舟回这样想着,却始终没有查到和她长相相仿的该是哪一位。

    顾舟回的年纪不大,又不是长安人,自然不清楚当年那场由郜国公主引发的事端。这场风波中牵涉的人事,又都被尽数湮灭了,后来人很难了解。

    直到某日在茶楼,隔壁桌的客人吃多了酒,口无遮拦地胡言乱语提了一嘴旧事,被同桌人捂了嘴,一旁的顾舟回才晓得这么个说法。

    反复确认过后,顾舟回谨慎地把消息传了回去。

    他并没有说那画中人一定是谁,只是隐晦的说她是个公主。

    而除却一切消息和痕迹都被抹去的郜国公主未曾了解,其他公主的脸孔,都与她对不上号。

    这是一个足以让姜锦震惊的消息。

    郜国公主。

    排除掉所有其他的选项,那唯独剩下的那个,便一定是对的。

    她忽而又想起,裴焕君总是在腊八设宴开席,又支开众人,独自在书房祭拜。

    前世困守长安,对于这位郜国公主的生平,她有所耳闻。

    那时的姜锦抱着冒热汽的碗,呼气垂着勺里的腊八粥,听凌霄绞尽脑汁地和她讲搜罗来的各种轶事。

    生怕她养病闷了,凌霄手舞足蹈地和她比划,“郜国公主被圈禁日久,终于呀,有一日无法忍受、自焚身亡,就在那年的腊八呢。”

    当时的姜锦只是当故事听,没成想这辈子,这件事情突然和她、和她荒谬的身世牵系在了一处。

    她可以确定,裴焕君书房中供奉的,便是早在十数年前,因为巫蛊谋逆之案过世了的郜国公主。

    这位郜国公主大抵魅力超群、手腕卓然,这么多年过去,从带着她“遗孤血脉”隐居多年的姜游,再到已经做了一州刺史的裴焕君,竟还都记挂着为她效命,复起她未完成的事情。

    而她姜锦,两辈子都是被无辜牵扯进来的小卒子罢了。

    彻底知晓这一身世之后,凌霄在她面前欲言又止了好几日,直到姜锦受不了她这吞吞吐吐的模样,敲了敲她脑门,她才终于吐露心声。

    “姐姐……你不会心动吗?他们觉得你是那公主的血脉,会觉得你是同路人。”

    凌霄的话其实有些含糊其辞,但姜锦听明白了。

    她身在范阳,又受信重,若她也有意,那……

    满口拒绝才像假话,姜锦收敛神色,正色同凌霄道:“相比这个,我更愿意一点点稳扎稳打。况且,我并不是谁血脉的延续,经不起那种过于热切的推崇。”

    她顿了顿,又道:“是有怎样,别说没有,就算有,难道我就会站到你的血仇那一边去吗?”

    裴焕君害死了凌家一家老小,无论如何,姜锦也决计不会再与这种人为伍。

    凌霄原本有些郁郁的神色霎那间云销雨霁,她说:“我没有猜疑姐姐,只是……”

    姜锦微微一笑,只道:“其实,你的话点醒了我。”

    凌霄不解,紧接着,她便见姜锦眼神微微放空,既而喃喃道:“连你都难免会有这样的想法,那他呢?箭矢破空的那一瞬,凌霄,你说,他想的是什么?”

    “是在担心吗?担心我为那个狂妄的可能心动?故而干脆隐瞒不发,只想着自己解决一切再说。”

    本朝不是没有出现过女子当政,就连郜国公主当年,亦是效仿前辈罢了。

    姜锦没有点名道姓,但是凌霄知道她在说谁。她犹豫了一小会儿,还是道:“我倒觉得,是也不是。”

    姜锦偏过些头看着她。

    凌霄继续说着,底气也不是很足:“在那一箭前,他一定有心隐瞒,或许正是如此作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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